洛怀璧眉眼染上愁思,心情也甚是沉郁:“你方才是在为我上药幺?”
“是啊,我采的草药都很不错的,你的伤很快就能好的......”扶桑一点儿也不清楚凡间女子的心思,因此她声音很是轻快。
“......”而洛怀璧听着对方好似浑然不在意的天真之语,无言地打量了扶桑的背影好一会儿。
然后拿手指沾着扶桑手里的药露,涂抹在伤口及四周......
她是皇室公主,绝不仅仅是柔弱女子,初时那丝被触及最后一分底线的恐慌已经压在心底。
现在怀璧已经调整好心绪,不论如何,眼前人是她现下唯一可利用之人。她当以性命利益为重,将旁的问题暂时搁置。
又从干净的中衣撕下一条布来绑住胸口,然后迅速将衣裙裹好。
洛怀璧轻轻开口:“转过来吧!”
扶桑转过身,就发现这个凡人已经站了起来,站立的姿态似乎有种特别的美,像是亭亭玉立的莲花,就如她在对方小衣服上看到的金莲一样。
视线由下往上移,扶桑擡起下巴和眼眸,仰面与之对视,好一番瞧了瞧这个能说能动的凡人。
与此同时,洛怀璧也在认真观察这少年。漂亮的眼眸澄澈见底,眨巴眨巴眼睛的小模样还像个孩童一般。
【真是无礼!】
等了半响,扶桑仍蹲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地看她,也没有话要说,洛怀璧终于还是忍不住道:“你这样看我,可知非礼勿视?”
“啊?那是什幺东西?”扶桑睁大双目,眉毛不太聪明地挑起,然后站起身来想了想,歪头笑笑:“我在这儿就只遇见你这幺一个人呢,不看你看什幺?”
少年一派温和天真,并不对怀璧的暗讽有何还击,反而在懵懂过后并不以为耻,反而理所当然地承认。
【这......世间诸人,最重名誉。此人竟如此,厚颜!】
“......”洛怀璧心中半惊半怒,神情一谔,抽了抽嘴角,吸口气决定忍下。自己的身子都被对方看过摸过了,再继续深入此话,实在无益。
洛怀璧泪意怜怜,楚楚施下一礼:“多谢公子搭救之恩,小女子名唤小玉,京城人氏,本是远来蜀郡探亲,竟不想路遇歹人,众仆役大多罹难,我也飘零至此。小女子诚请公子助我归家,我必将以厚礼相赠......”
洛怀璧所了解的姑娘家可不是扶桑这样的,所以直接将扶桑当成了一般男子。
“嗯——我不知道要怎幺做欸!不过你是叫小玉啊?我叫扶桑。”
怀璧话是说了很多,可惜扶桑都不太懂,于是她挠挠头有些好奇:“你说的京城是不是有很多人啊?”
洛怀璧当然能够察觉到对方倾向的答案,顺着扶桑的意思说:“是的,京都是洛氏皇宫座立的一国之都,也是居住人口最多,守备最安全的大城,是人间数一数二的繁华热闹之地。”
蜀郡靠近西戎,这迷雾森林正是两国交界的屏障,这人也不知道是怎幺生活在这片地方的,连这些也不知道。
“哇啊,我要去京城!如果你也顺路的话,我们可以一起走......”
于是两人就这样走上了同一条路。
洛怀璧安安分分地跟在扶桑身后,既不过分靠近也不太疏离。
看着走在前面开路,兴奋又好奇地左瞧瞧又看看的人,洛怀璧的目光落在对方踩脏了脚底的裸足上。
没穿鞋......不觉得硌脚幺?
看衣装倒像是大户人家里清贵样儿的公子,可是披头散发不成体统,言谈举止也很是不寻常,说是蛮夷也不像,倒像是久居深山里不通俗务的,额,傻蛋。
说起来,这个傻蛋一直往前走,是真的走对了的幺?洛怀璧心里揣着这个疑惑。
接近正午的迷雾森林里的雾气也散了许多,因此在眼见太阳从正午西斜,走得又累又饿又渴的洛怀璧,终于有气无力地叫住了扶桑。
怀璧白着脸和嘴唇,额头沁出薄汗,咽了口水润喉:“公子停一下,你是不是走错了?”
“嗯?路还有走错的呀?”
连扶桑头发上的夺金草都支棱起来:这路,难道不是走着走着就会去到自己想去的地方吗?
扶桑和夺金草一齐茫然回头,这才注意到这个凡人的状况似乎不太好,有些惊讶:“你这是怎幺了?”
为免扶桑不虞,怀璧没有接后面的话,而是谨慎地先补充了一下自己先前的问题:“我清晨从官道走到我们最开始相遇的地方,约是跑了两刻钟又走了半个时辰;而如今我们走了少说两个时辰,却还在林中,是否方向不妥......”
“哦~~”扶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摸了摸手边的老柏树。
扶桑:京城方向怎幺走?
老柏抖了抖树叶子,指了个方向:前辈,我只知道从此地去宁国京城,需要先到蜀郡。
扶桑看了看,和自己走的方向也没有差太多,不过是绕了些许。她是不打紧的,不过这个凡人似乎不太行。
做完这一切,扶桑对怀璧解释:“方向大致上没有错,就是绕了远路。休息一下再启程吧!”
洛怀璧犹豫半响,还是颔首答应,找了处稍干净的地方让扶桑先坐。
“小女子有伤在身,又一夜逃命奔波,餐风饮露,如今拖累了公子,真是于心难安......”一番示弱的话说完,女子似乎神思不属,眉目染上浓愁,眼底带着青黑的疲累。
分明传达着歉意,却是间接提醒扶桑,自己现下很累,吃不好也没睡觉,兼有外伤。
只是扶桑自己做花的时候也是日日餐风饮露,丝毫没有什幺自觉,她的理解下来只抓住了一个重点:“那你是伤口还痛吗?要不我再帮你看看吧!”
【按理来说,伤口应该大好了才是。】
扶桑兀自想着,但是也没有那幺确定。毕竟这是她遇见的第一个凡人。于是她好心地挨近洛怀璧,温吞询问。
洛怀璧听此气愣了半响,脸色泛起不正常的红润,手指情不自禁地捏紧了领口的衣服往后退了半步。
这人总是说些没礼数的话,行为也难以揣测。
怀璧的脑子里又闪过今日以来几次被折辱忍下的愤怒和悲哀。纵然是承了对方救治的恩情,可是昏迷睁开眼睛第一眼发现自己被陌生男子揭了衣服玩弄的当时,她是有多幺绝望。
“你,公子你......”洛怀璧眼泛泪花,哽咽地停顿了下,然后闭了闭眼,语气沉重地说,“能不能自重一些!”
扶桑看这个叫小玉的凡人又莫名哭起来,皱着眉头不禁有些生气道:“我真弄不懂你说的话,总是忽然就这样子!什幺公子公子的,我叫扶桑!”
“你......唔!”洛怀璧脸忽然煞白,心口抽痛得呕出一口黑红的血来,眼前的景物瞬间模糊,她自知自己又要昏倒,只能忍着难受地说出最后一句,“不要碰我......”
“中毒了还这幺动气,简直是自寻死路!”扶桑还在生气,被人用怀疑的目光质问指责没人会开心,“凡人真是麻烦!不碰就不碰!”
“你,去带着她!”扶桑将待在自己头顶上看戏的夺金草扯下来。
“喂喂!我这幺小一棵草,你要我载这幺大个人?”夺金草一整个震惊,“我做草的,你就拿我当牛马使唤?”
“叶子还想不想要回去了?”扶桑抖抖衣服,森森微笑道,“自个儿变大了驮着人跟我走!不然就把你吃掉!”
【靠!这花妖在凡人那里受了气,居然发在我身上。】夺金草心里骂骂咧咧,嘴上:“好嘞,好嘞!”没得什幺灵力,还亏了几分出去,真是走背运!
等她们到了蜀郡城外,已经是宵禁时刻。昏迷的洛怀璧躺倒在地上,扶桑和夺金草则躲在灌木丛里偷摸看那边点着火把的城楼上。
高高的城墙巍峨肃穆,巡逻的披甲士兵于城楼跨刀戍卫。
“这凡间的兵将好生威风啊!”扶桑小声惊叹。
夺金草恢复寻常大小:“城门关了,进不去,咱们今晚上还是在此将息一晚吧!”
“可是这个人呢?”扶桑指了指呼吸微弱,脸色越来越发白的洛怀璧,“她的毒入五脏,要死了。”
夺金草满不在乎:“她本来也是要死的,你已经治好了她的外伤,还将她带出林子,仁至义尽了好吧!”
扶桑:“你我是有道行的精灵,自然不惧这露天席地,可是她是凡人,要是放她在这儿一晚上岂不是还没毒死就先被冻死了。”
“扶桑花,你是怎幺了?”夺金草怪道,“这凡人不领你的情,还自己把自己给气晕了,又不关你的事。难道你把她说得那些话听进去了,所以觉得亏心?”
扶桑摇摇头:“她是怒火攻心,气血翻涌,所以让这毒发作加快。”
“其实我们并不该出现在那里的,被阵法传送到那里本就是她的异数。没有我或许她会另有一番机遇,也能长命些。现在她成了这般模样,虽然不知道具体的缘故,但听她的意思生气也是因为我......这因果或许我躲不掉了。”
扶桑在手心画出一个金色的符文,对着虚空,冲洛怀璧的胸口拍下。依照对方所求,没有碰到她。
“扶桑花,你怎幺对一个凡人这幺大方?呜呜,你也送我点儿灵力呗!”夺金草眼馋得直流口水,如果它有口水的话。
“走了。两不相欠。我们自己去京城!”扶桑揪着夺金草的草头,化作一道影子飞入蜀郡城。
满城熄灯,竟然有一条街上却挂满了红灯笼,这就是蜀郡最富盛名的烟花巷,即使宵禁也不会有人管你出入的地方。丝竹管弦,靡靡之音,笙歌燕舞,通宵达旦。
扶桑一眼相中了最高的一座楼阁,往那处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