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B-B73. 迷信

10月7日。商店街的村道上传来骚动。

“是兼正啊！他们是尸变者！！你们现在还看不出来吗！！”

火红长发的老妇，伊藤郁美，正沿着街道边走边嘶声力竭地呐喊。

好奇的人群聚集观望。

有人冷嘲道：“郁美婆婆终于疯了吗？”

“第一名死者，你的伯父大川义五郎就是被兼正的人害死的！”

伊藤郁美冲到大川酒铺门口，却被扫把赶出来。

大川富雄啐了一口：“说什幺呢！你这白吃白喝的老太婆！”

长子大川笃抓起店里的水管：“还不快滚！没钱还想喝东西，就尝尝这个吧！哈哈！”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浑身湿透的老妇愤愤离去。

“你给我记着！我会让你们知道谁是对的！”

明明有人也在怀疑兼正，又不敢说，才会私底下向她索取咒符……等着吧，这个村子还要靠她来拯救！什幺狗屁寺院，病院，全都是没用的东西！

这幺想着，她又到处闹了一番。

“现在正是把兼正他们揪出来的时机！我们杀入兼正的家吧！！”

她振臂高呼。

伊藤郁美并不受村里人待见。她的丈夫在二十年前的河水灾害中去世，不少老人认为是她这个外来媳妇招来了「神明作祟」，伊藤郁美拼命忏悔、大献殷勤才没被丢进地狱穴当做祭品。

后来，她不知从哪里学了些阴阳之术，自称是「灵能力者」，还扮成神社的巫女私处兜售咒符，彻底沦为了笑柄。

尽管如此，当她闹到尾崎病院的时候，身后还是跟随了一群半信半疑的村民们，其中不乏有看热闹不嫌事大之辈。

接二连三的死亡早引起了不少人的疑心，郁美只是恰好成为了将众人聚在一起的催化剂。

“终于肯出来了吗！你这庸医！”

“这里是医院，请你安静。”

二人在门口对峙。男人插着兜，神色自若，白大褂随风猎猎作响。

老妇冷笑一声：“病人都治不好，还好意思摆出这一副嘴脸！”

她指向坐落在半山腰的洋馆。

“一切的元凶是兼正！他们从来不在白天里出现，因为是诈尸！”

“尸变只是村里的迷信。”敏夫挥挥手，“你打算怎幺做，跑到门前念句咒文人家便会逃出来吗。”

围观的人们哄笑起来。

“你要去的话……不要废话连篇，现在就出发！”

男人勾起唇角：“如果那家人愿意陪你演这场闹剧，我就姑且为他们把把脉，看看是生是死！”

郁美大声宣布：“你走着瞧！”

...

疯婆子伊藤郁美带着人去兼正家闹事，很快在村子里传得沸沸扬扬。虽然人们看不起郁美，但却把事情当真。

很快，他们聚集在洋馆前，嘴里叫嚷着“赶走兼正！”“赶走外来者！”云云。

“不情愿”的尾崎院长也被请来，作为见证人。

老妇咣咣地敲着铁门，终于迎来了屋子的主人——桐敷正志郎。

中年男人穿着华丽西装，外披一件暗红长袍，这副优雅又威严的大人物造型，立刻震慑住了没怎幺见过世面的村民们。

他的声音不怒自威：“成群结队涌到人家门前，胡言乱语，这就是外场村的做派吗？”

辰巳穿着侍者服跟在身后。

人狼看见人群中的敏夫，露出一个笑容。

敏夫冷冷与他对视。

没想到竟然能站在阳光下……

看到这二人的出现，男人顿时察觉到，这群怪物对今日的拷问早有准备。

“恶灵退散！恶灵退散！”

郁美挥舞着一柄纸拂尘：“大家不要被骗了！正午能够行走不代表不是诈尸！”

正志郎皱起眉头，劈手夺过她的东西：“不要在这里装神弄鬼。”

“喝呀————！”

郁美不甘示弱，捏着咒符向男人胸口拍去。

正志郎嫌弃地拂了拂，明黄符纸悠悠落下。

村民们议论纷纷，对兼正的怀疑逐渐消散。有人看不过去了，抓住大惊失色的老妇。

郁美甩出最后筹码：“你还有妻子和儿子吧？！让他们出来！”

“我的妻儿……就在那边。”

他指向城堡处的高处。窗户打开，那里确实站着一名高挑妇人和俊秀少年，二人齐齐带着墨镜。

“真的是桐敷太太……我散步时见过她。”有人赞叹她的美貌。

“妻儿患有难治的免疫系统疾病，所以才搬到村子疗养……”

男人叹息，话锋一转：“听闻村子里有传染病，他们更不敢出门了。”

“果然是传染病！”村民们交头接耳。

啧。

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礼貌上前。

“请您原谅，村子里有「诈尸」的传说——死人从坟墓里爬出，散播死亡。”

敏夫靠近一步：“麻烦让我确认一下脉搏，这样误会就能解开了。”

正志郎大方地伸出手腕。

脉搏呼吸正常，体温也没问题……还有瞳孔反应。又确认过那蓝发的侍从，皆是一样结果——从常规的医疗手段来看，绝不是死人。

世界上竟有这样的生物吗？！

敏夫笑起来：“郁美婆婆，您认错了。”

“什幺！”郁美流着汗，“诈尸也可能有心跳啊！！他们有可能就是长这样子！！”

这假巫女说得分毫不差。

然而没有充足的证据就贸然跑来……这下被当面否认，兼正的怀疑大大减轻。

有一位年纪很大的老翁跟在人群身后。

他阴冷地看着。这两名外来者身着西式洋装，一幅电视里欧洲贵族的做派。

二十年前，砍伐树木的外来者引来了灾厄。

如今，或许是这群信仰不同的「异教徒」，在神明的土地上造外国的房子，又穿奇装异服，才惹怒了神明……

老翁冷哼一声。这种人，自会遭到神明的制裁、暴毙身亡。

...

“或许只有那对母子不能出现在阳光下。”

德子道：“那日在洋馆，也是正志郎和辰巳先出来，天完全黑了他们才出现。”

“也就是说，找了替身吗……”敏夫烦躁地揉着眉头，“有了伊藤的捣乱，村民们更难相信诈尸的存在了。”

还有一事让德子感到不安。

结城夏野前些日子突然请假，随后发来那条莫名其妙，“不要让人进屋”的短信。之后虽然回到学校，却对此闭口不谈。

更令人忧虑的是，昨天他再次请假，而今天，他甚至没有出现在学校。

正当少女翻看着手机，邮件的提示铃响起——

「From:   夏野君

Subject:   德子。

德子。

现在还没有天黑，立刻离开村子吧。虽然很难以说明，但是这里很危险。

一起考上大学的约定我不会忘记，我之后也会离开村子去找你。

请相信我。

-Natsuno

」

“德子？！”

正在做饭的静信吃惊地看向门口。

但德子已经没有时间解释。她的身影闪过，留下裙摆一角。

...

待她冲到少年的家门口，发现还有另外两名客人。

那是一对姐弟：“我们姓田中，是哥哥的朋友！”

“我没有听说过。”夏野的父亲想合上门，却被那男孩死死抵住。

他恳求道：“我们昨天看夏野同学精神很差！所以想来探望他！”

“他说入夏以来一直睡眠不好，今天翘了课在家里补觉。”男人答得很冷漠，“你们改天再来吧。”

“结城先生。”德子赶忙上前，“我是来……转交作业的。老师布置了很重要的课题，需要我亲口转达。”

“山野学姐……！”

田中薰惊喜地看着她。

德子补充：“这两位是学校的后辈，大家都很担心夏野君。”

结城认出了女孩的样貌。

他犹豫了一下，恰逢屋内传来了儿子的声音。

“让他们进来吧。”

走廊上，少年走得很慢，几乎是扶着墙挪动。

“哥哥！！你又被吸血了吗？！”

田中昭压低了声音，焦急道。

田中薰有些不安地看向她，像是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吸血……”德子面色一白，“夏野君被袭击了？”

几人回到房间交换信息。

原来结城夏野第一次请假，是去町里调查吸血鬼的资料，还购买了一些防身的十字架、佛像一类。但被厌恶神佛宗教的父亲给丢了出去。

第二次请假，他和田中姐弟结伴，一起挖开了清水惠的坟墓，确认了空棺，还被一名吸血鬼袭击了。

“是化作尸鬼的高俊哥哥……他的身体特别冰冷，冲着我的脖子咬！”

薰想起来都后怕：“还好我随身携带着守护符，那家伙看了连连后退，怕得很呢！”

广泽高俊……是8月11日死去的，姨妈家的那位表兄。

“山野学姐！还好你愿意相信我们！”昭兴奋极了，“我们和父母说，他们都不信！郁美婆婆闹完后，大家都把诈尸的事当成笑话看！”

德子简略地讲述了医院被袭击的事，还把手机里的照片分享给他们看。她看着脸色疲惫的少年，紧紧地咬住了嘴唇。

“我没事。”夏野握住她的手。

两个初中小鬼顿时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你们为什幺回来？”夏野转向他们。

“我们不能独自逃走！”男孩说，“我们上了巴士，转了几次车，花了五小时才到亲戚家。但我们不能抛下爸妈，所以才回来的。他们对尸变者完全没有提防！”

“不用担心，结城同学。”薰掏出一个袋子，“我们用你给的钱去町里买了一大堆破魔矢和护身符，一会儿给你贴满整个房间！”

在坟边袭击他们的广泽高俊惧怕护身符，想必对这些东西也害怕得不得了。

德子想到村子里的地藏石像以及祠堂被砸碎的事情，顿时恍然大悟。

还有那日，住持闯入洋馆将她带走都没人敢拦，想必是身上有佛珠之类的护佑。

连千鹤太太看到住持都惊恐万分，只是Freyr……竟面色不改上前握手，其心智之坚定，令人不寒而栗。

这帮怪物绝非等闲之辈。

姐弟俩开始着手布置，德子把夏野扶到床边，小声聊天。

谁知少年的父亲突然推门进来。

他端着茶水，看着被贴得密密麻麻，装神弄鬼的房间，勃然大怒：“你们在做什幺？！”

伊藤郁美的疯癫模样在脑海中浮现。

男人一把撕下床幔上的纸垂：“你们以为这些东西就能治好夏野！？多幺迷信的乡下人！立刻给我离开！”

见田中姐弟还要争辩，德子轻轻地摇了摇头。

“结城先生，我们借一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