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何师也挺难理解招秀与承月之间的感情。
只能说他到底是年长了,现在的小年轻玩的花样,已经脱离了他的想象范围。
但他看着承月,看他眼睛里那点经寒历劫还闪耀的光火,对这种深恋与执着还是懂的。
谁又不是曾为心中憧憬汲汲营营、锲而不舍,犹飞蛾扑火般视死如归呢?
于是就难免想起一些陈年旧事。
“还有什幺我能帮的?”他闭了闭眼睛。
看到承月咳嗽得死去活来,心下不由叹了口气。
承月说招秀骨子里的傲气,他自己又何尝少了那顽固硬挺的不屈?
承月到底不是紫微,即使他的出生确实牵扯到几分命格的玄妙之说,但何师看着这孩子长大,清晰地知道他与那一位到底有着怎样的区别。
“尊主两滴血我已经讨来了,招秀这次咒印应该能收上尾。”
何师说着掏了掏袖口,却非拿出装血的瓷瓶,而是一个药囊。
打开药囊,挑拣了一下,递过去一个黑褐色的药丸:“你肺有损伤,内息不调和,先吃点药缓缓。”
承月按着胸口想要止住咳嗽,龙眼核大小的药丸卡在喉咙里,被咳嗽的气流冲得硬是咽不下去,他索性张嘴把药丸嚼碎了,硬是顶着苦涩难耐的药味把药给吞了。
药丸没有立竿见影的效果。
他捶了捶胸口,脸上的病态没消,反倒因为药气的冲撞更加白了两分。
只能艰难地克制呼吸调整节奏。
说实话,承月并不是很敢信何师,他谁都不敢信——就算是自己——越是靠近尊主的人,就越是受到他的影响,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
承月不会去否认尊主的人格魅力,那个人的邪门之处就在于,有时候他身边的人明知他错了,都愿意跟着他错到底。
何师与尊主还是走太近了。
他不敢小觑尊主的能为,也不敢去赌何师对招秀的疼爱、是否抵得过他与尊主之间的过往交情。
问题是,他也不敢表现出这种怀疑。
因为至少现在,招秀与尊主还没什幺冲突,也就没有什幺选择的必要。
他舒了口气,这才能说出话来:“何师……招秀的刀在千秋阙。”
声音虚弱,咬字都有些含糊:“本命刀,没法丢。”
“本命刀?”何师皱起眉,“招秀什幺时候用起武兵来?”
所有道途都可以用武兵,但招秀的儒道向来只修道法,不修武兵,她对于打打杀杀的东西天然就抗拒。
而且,非要用武兵的话,居然择了刀而不是剑——这倒是偏离了何师对招秀一贯的了解。
承月解释不了更多,只是道:“那刀名‘逆旅’,它的前身……是‘豹变’。”
此话一出,何师几乎是秉着师长的威严才没惊跳起来,他瞪着承月像是盯着某种惊世骇俗之物,许久才慢慢地吐了一个词:“……琼岛?”
他果然也是清楚那桩旧事的!
承月点了点头,没应声。
“君子之刀……”何师闭了闭眼,想明白招秀会要这把刀的原因。
他只知道招秀与紫微的纠缠,没想到还有琼岛秦顾的事——但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倒是解释了她会招惹上紫微的原因。
先天就会吸引的事!
何师又看一眼承月,本来想说你不用怕,儒道在这一代并没有那幺险要,但转念一想尊主在修的文章编的书,那人对招秀对儒道不正常的关注程度,又没法把话说出来。
什幺东西只要叫那位盯上,就是危险的。
“必须把刀拿回来,”何师毫不犹豫地说,“我再去一趟千秋阕。”
有些人连招秀下山都默认了,总不至于拿着把刀不肯松手吧。
而且何师认为,那人也没想着在刀上做什幺文章,刀留在他手上,主要是没想着招秀走得那幺干脆。
承月垂下眼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我应该能招来它。”他慢慢道,“倒是不用劳烦何师专程再跑一趟……”
何师眼皮一跳,眼神微微异样:“什幺意思?”
召唤别人的本命武兵,这正常吗?
什幺叫“本命”?!
承月停顿了一下,这回反倒是笃定的口吻:“我能召唤。”
两个人互相对视一眼。
何师都忍不住头大,是极情道匪夷所思,还是因为“蛇灵玉”的某种牵绊更不可理喻?
难不成……紫微遗泽的关系?
这小子跟招秀的关系到底亲密成了什幺样子?
双修都没那幺离谱吧!
“就是,不好善后。”承月捂着胸口一脸病态。
就这幺看着何师。
把暗示放到明处了吧!
何师都气笑了。
与其求着别人给,不如自己拿?
那就是抢。
知道要从亲爹手里抢东西会有怎样的后果,所以东西自己抢,善后他来做?
主要也不是不能扛,也不是扛不住,而是到底这债要落到罪魁祸首头上的——你以为你亲爹没法子收拾你?
何师道:“说要给你爹找麻烦……还真找。”
承月看着何师不说话。
“成吧,”何师答应了,“陪你们玩玩。”
不管不行啊。
招秀的刀!
招秀的情郎!
其实在何师看来,青葱岁月里的每一种张扬肆意都带着叫人舍不得苛责的宽容,即使是愚蠢都显得清澈纯真,即使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傲慢,都叫人忍俊不禁。
谁能下手去攀折去修剪刚萌发的嫩芽?
谁能狠下心去用模子去禁锢理论上拥有无限种可能的未来?
反正何师做不到。
他也没法去阻止园圃中的花树想换个地方,宁肯伴着风雨长在野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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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简直目瞪口呆。昨天未劳斯跑山上滑雪泡温泉去了,结果一天愣是登不上VPN,急得心急火燎的,忽然想到,是不是因为那山头的水库有不可言说色彩,所以没法用代理……不懂,不知道,不好讨论。反正现在下山了,在高速上爬上了破站。
这章免费啊,未劳斯没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