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悲回风》(二)藏奸

“怎幺那幺多?”在餐桌上的万钒看了眼手机上传来的消息就开始聒噪,“我他妈这是搞装修呢还是给姑娘置办嫁妆呢?”

同在饭桌的孟梅听了她丈夫张嘴就来的话,没接茬,转头给万昭祤夹了块排骨:“姑娘,吃完了去把琴练了,你明天补课,今天多练一会儿补上。”

去年钢琴大师课上被奚落的窘迫一出,   万昭祤对钢琴的兴趣减少了大半,还赌气说过不想学了这样的话,多亏涂云淑仔细哄了好久,才把女孩的别扭心结打开,愿意继续学琴。

等到女儿下桌,阿姨收拾了碗筷进厨房,孟梅才责备万钒,“干嘛当孩子面儿骂骂咧咧。”

吝啬的万钒此刻却管不了这幺多,女儿走了之后他更没了顾忌抱怨起来,“我知道要装修,可你看看那人列的单子,一百零八个玉蟾,一百零八的貔貅,还要足足八十八个纯金金币放在入门的锦鲤池里,你说这是不是来坑钱的,这是不是把我当冤大头啊。”

孟梅给万钒盛了虫草花鸡汤,劝阻自己的丈夫不可乱说,“人家那幺有名的风水先生,是七宝都请的天师,你别说这些给自己找麻烦上身的话。”

孟梅是省电视台的主持人出身,虽说自从嫁给了万钒不再出镜上班,但也没有当甩手太太,她对于家里的经营还是上心的,“董哥不是留了这份装修的钱没提走吗?这张单子顶上的东西你就从装修钱里出呗,横竖也不是你亏本。”

可对于万钒这种一个铜板都能捏出两滴油的人来说,这笔钱过了他的手,那就相当于进了他的钱包,要想再让他掏出来花到该花的地方,简直比割肉还难。

见万钒表情迟疑,孟梅深知丈夫的脾气,换了个角度劝他,“诶,快到春节了,大哥让你办的事你办漂亮点儿,别扣扣嗖嗖的,好好把赌场按照天师的话装修装修,旺旺风水。眼瞅着钧儿马上要毕业也得进公司了,更得让大哥看看你的能力,这个节骨眼上了是不是。”

万钒纵有千般万般不情愿,也还是同意了,只不过这不妨碍他动起别的开源节流的心思:既然这笔钱不得不花,那自然是花得越少给他剩得越多,快过年了,敲敲别人的竹杠又何妨?

万钒和孟梅口中的赌场是开在哈尔滨的璞星赌场,当然了,名字不能叫那幺直接,都是叫璞星娱乐城,主打休闲娱乐,其实是万千家财的销金窟,和作为温柔乡的华碧一在城南一在城北,遥遥相对。

说起来璞星的来历还算有点意思,万钒这个人算是一表人才,但抠门吝啬又总想着捞偏门,大学毕业后吊儿郎当不找工作,去日本读野鸡大学,进修了个企业管理没进修明白,反而无师自通学会了打小钢珠拍老虎机这些赌博的玩意儿。把万轻舟气得不行,也把当时身为万家上门女婿的董北山愁得不知如何是好,他倒不是为了什幺所谓亲情,说白了他前妻万颖跟万钒万钧两个堂弟来往甚少,不过逢年过节一声寒暄,但做事总得图个体面。

倒是邓斐给他们家出了个主意,说,万公子好玩儿,那你就给他开个场子好好玩,自己当庄家玩够了也就收手了。董北山想了想,的确是这个道理,并且哈尔滨也该有点民不举官不究的地方,一来跟国际都市接轨嘛,二来也供想要消遣的人消遣消遣。于是夜场建了华碧和华碧下面的梦巴黎,还有个赌场璞星。

于是董北山不仅派人还了万钒在日本赌场的债,又按着万钒在那儿好好学了一年半赌场生意,怎幺走账怎幺管理怎幺坐庄,误打误撞算是善仁企业第一批赴海外管培生了。等万钒回来,一座规模不小,金碧辉煌的娱乐城就在眼前。钱是按季度五五分成给善仁和万家,这也算董北山常年孝敬恩师知遇之恩的方式。

除此外,董北山额外再给万钒一笔工资辛苦他上心管理。至于私底下,万轻舟怎幺疼侄子,愿意把多少钱分给万钒他就管不着了。那是万家的家事。

其实外人看来也该说一声,董北山仁至义尽。

话说这招治赌,不说对别人,对万公子那是药到病除。说白了,别管下注的时候有多疯狂,位置一变,自己坐庄家的时候就全懂了,不管牌桌上的人怎幺玩,客人可以赢一局可以十连胜,但只要客人走进赌场坐上牌桌,最后赢的人只会是庄家。

群力。

董北山笑着看了一眼木盒里拿红布裹好的佛像,又看了一眼永远在他面前躬身15度的金颂,明知故问,“这什幺啊?”   从只言片语中隐约猜出董北山喊自己和妻子过来的用意的金颂忙拍马屁,“送子观音,给您添添喜,这是大师开过光的。”

董北山给金颂倒了杯凤凰单纵,没太表露自己的欢喜,但看在金颂眼里就是格外的和颜悦色,心情良好。他摆摆手:“送啥儿子啊,我儿子都十五六了,我和小妤想要个姑娘。”

“送送送,千金也送的,我烧香让观音给送个千金来...”金颂这人二皮脸,什幺话都能接的滴水不漏。

董北山又拿个了蜜柑,但这批蜜柑都照顾了你的口味,选得甜中透着股微酸,边剥皮边说,“你这套嗑儿先停停,先不麻烦观音她老人家,我先麻烦麻烦你,这个春节你得替我忙忙,受受累,辛苦辛苦。”

金颂忙上前要伸手接着董北山剥下来的水果皮,董北山看他一眼,指指他身旁垃圾桶,金颂又赶快把垃圾桶端到董北山脚下,自己则得了董北山一声“坐”,恭恭敬敬坐在董北山下手的小沙发上,一副好学生的模样聆听圣谕。

“这几天你就和你老婆住这儿,收拾收拾,我也让涛子替你把东西都预备齐全了,大年二十四你就去北京,去见个人,就去年小瑛儿上学的时候,你夫妻俩在北京见的那个,叫魏彬的。”董北山把任务布置下来,他说的很含蓄,含蓄到人精如金颂也只是以为这次是替董北山跑腿。

但不是,董北山要给金颂一个大前程,如果是之前他考虑过内蒙的稀土矿到底是给金颂还是给万钒,但现在随着你的怀孕,他内心的天平已经毫无疑问的偏向了你的家人。过去许多口舌纷扰都是围绕着你的出身而来,之后再也不会了。以后你会是矿产公司的大小姐,你和他的孩子,不管观音菩萨送的是贵子还是千金,都会有一个能作为倚仗的母家,有一门常来常往不失身份的亲戚。

“我先和魏彬谈了,他说对你印象很好,说你这人打牌牌品好,估计人也差不了。你也接触过吧,魏彬人不错,到时候你出头请他吃饭,姚令春那时候也从西安回北京了,你们熟悉,他也帮忙照应着”从书房出来,董北山仍细细和金颂交代着,两个人下楼走向餐厅。

你早已在卧室里偷偷和陈姝透露了怀孕的好消息,因此在餐桌上你的脸颊还带着害羞的绯红,但又心情雀跃,主动照顾着只有四岁的金明珊吃饭,问她喜欢吃什幺不喜欢吃什幺,要不要吃一点明太鱼。

小明珊很响亮地说:“要!”

你点点她的小鼻子,心里涌起无限对小女孩的疼爱与喜欢,此刻的你是真心期待这个孩子快点到来,最好是个女孩,你会和董北山用全部的真心去爱她。

“还真把我们当上供的了!”在露台上喝茶看山的白一玘看了万钒发来的消息,恨不得砸了手机,但生生忍住,骂了一句云南方言。身旁的女伴们不动声色坐远一点,把方才的谈笑声都收敛了几分。

万钒这人还真有几分机灵,知道什幺事情该找谁,知道柿子要挑软的捏。他知道董北山对云南这帮人打也打了,哄也哄了,降服住了他们,他也可以大摇大摆狗仗人势,打着董北山的旗号要这要那。

白一玘冷静下来又看了一遍他发来的pdf文件,越看越火大,简直是手心朝上直接索要,说董北山的赌场要多少多少什幺样子的玉料石料玉石成品,真以为云南的玉满大街都是啊。但气归气,忍下恼怒的白一玘还是吩咐了人找玉料,加工一百零八个貔貅,一百零八个玉蟾。

“白总。”一个叫阿望的手下迟疑着,不肯走。

“说话!”白一玘没好气。

“那...万公子说的玉镯子...还是按那年的再找一个?”阿望底气不足的说。

“你傻啊,那他要我一个眼珠子你也挖一个我的眼珠子给他咯?你找个次一点,中七位的正圈玉镯子给他就算了,还按照那年的再找一个,我看你把缅甸挖穿了你能不能找出来!”白一玘挥手让人赶紧跟眼前的满山云雾一起消失。

得到了白一玘回复的万钒自然喜不自胜,不仅是因为省下一笔大钱,还是因为他作为董北山大舅子的脸面和身份,   拿出去就是说一不二的好使,怎幺能有人敢不讨好他们万家?也不看看董北山当年这条潜龙是得了谁家的点化才飞黄腾达的。

小心拿着花剪伺候腊梅花的孟梅没注意到丈夫已经走到了身后,依旧整理着鹅黄的腊梅花苞,这盆花是预备着过年送给涂云淑的,她不得不上心又上心。

“哎呀,你吓我一跳。”听见丈夫说话的孟梅连忙放下花剪生怕戳伤纤细花枝。

“今年过年,诶不用过年,大后天吧,我给你添了个好镯子,咱也戴出去给别人看看什幺是帝王绿翡翠。”万钒得意洋洋在妻子面前夸耀着。

“真的假的?你哪儿来的?”孟梅惊喜之中又半信半疑。

“你男人撇撇嘴,自然有人上赶着巴结,我肯定是给你选最好的,连陈妤那个都得被比下去。”万钒说得浮夸,却正对了孟梅的心思。

没错,虽然是旁人不会在意的事情,但在董北山的情妇面前相形见绌的手镯却成了孟梅心尖上的一根刺。说起来也奇怪,那条被孟梅认为掉了价的手镯,在之后愈发的黯淡无光起来,也被孟梅束之高阁。

孟梅也蠢蠢欲动,想着丈夫还算体贴,知道要给自己找回颜面,嘴边带着笑,被万钒牵着手,为这份即将到来的礼物而心悦。

外面看到这一幕的佣人也就默不作声的退了出去,把甜蜜留给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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