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四十分钟,卫生间的门终于重新打开。
殷照将里面冲刷了一遍,以免被她闻到奇怪的气味,地板满是潮气。他冲了个澡,用的热水,出来时发梢还滴滴答答,毛巾被他攥在手心,脸上飘着尚未消散的红晕和即将面对她的不自在。
“好了,你可以去了。”
殷宁开始琢磨是不是应该换套大点的房子。
老户型的卫生间过于狭窄,还做不到干湿分离,纵然她已经把绝大多数生活用品挪到卧室,只放牙刷和水杯在水池边,依然不够两个人用。
等他的时间,殷宁没有干坐着,换好外出要穿的衣服,头发随手盘起来。
毯子依然散在沙发上,从小有人伺候的她养不成任何整理的习惯,还是殷照过去叠好。
源源不断的热水浇到手指尖,镜子上残余雾气,令殷宁看不清自己的脸。用手擦出一片区域,她看到身后的殷照进房间吹头发。
时间来看,他应该是正常的。
多余的担心让她中途悄悄到门外听了一阵。
碎玉落地般的水花声中,殷照努力压抑的呻吟依然没有完全藏住。他轻呵着,虽然声音很小,可是动静却很大,中间不小心打到沐浴瓶,东西稀里哗啦地落了一地。
就是在那松懈之际,她听到急促的闷哼,他却没急着收拾,还在继续。
也算……好事吧?
殷宁表情纠结地离开浴室门外,感觉他不仅没问题,似乎还非常可以,对得起他的外在条件,完全是她多虑。
温水泼脸,洗掉洗面奶泡沫,也顺便带走脑子里那些怪异的想法。
偷听别人墙角就算了,还听的是殷照的。
也就她能做出来这种事。
殷宁表面正常,内心唉声叹气,绝对不会有下次。
等她洗漱好,殷照已经出门买早餐去了,她回房间擦护肤品。冬季干燥加倍,随手碰到哪里都是静电,全身的皮肤像是开裂一般。以前洗完澡,殷宁还会让殷照帮她往背上涂点身体乳,近年不再这幺做。
等待食物的时间,殷宁没闲着,挨个清理手机里的工作消息,再把个别任务分派给许特助。每次看到她这忙碌的样子,孙乐皙都笑称她又在“批奏折”。
其实真差不多,还不用听那些无用的天气播报和嘘寒问暖。
殷照都回来了还没看完,殷宁挪到餐桌边吃饭,将手机锁屏扣到桌面。
哪怕是最忙碌的时刻,她也会专心和家人享受用餐时光,这是从父母开始就延续的习惯。商场上讲究分秒必争,完全抛开工作的行为听起来不切实际,但其实只要愿意排排时间,总是能挤出来的。
更何况她已经欠殷照那幺多顿饭。
就像殷宁熟悉殷照的口味,殷照也熟悉她的。他根本不用打电话问她选什幺,就自觉地安排好一切。
包子汤汁意外的轻盈,不像很多店做出来的总有股油腻味。殷宁吃了一个,感觉意外。
“这是哪家啊?”
殷照擡头瞥她,眼神里似乎在说,讲了你也不知道在哪。
“问问嘛。”殷宁又说。
“新开的。”殷照回答,“上海那边来的厨子,你之前不是说过想吃。”
他吃得惯路边摊,殷宁却不行。从小到大,顿顿享用的都是世界各地顶级厨师的手艺,哪怕飞机餐都要套个“米其林”的名号,嘴刁得很,他特意去餐厅给她打包——骑的共享单车。
一屉不过四个包子,比这车都贵,讲究个该省省、该花花。
这些店平时不对外开放,隐匿在城市的偏僻角落,只有常客才知道位置。
以前还摆架子,说外送影响食材口感,只允许客人到店品尝,近年来被同行各式各样的贴心服务连环打击,为求生计不得不做出妥协,摘下高帽。
与殷照吃饭的殷宁倒很有股英式老钱那味道,尽管按照现实,她应该是新到甚至会被啐成“暴发户”的new money。
只是她坐在外表老旧、内在装修昂贵的小户型里,与他慢条斯理吃早饭的样子,与哪怕天塌下来也必须在阳光明媚的下午享受一杯上好红茶的感觉实在神似。
然而结束这顿饭,回到深宁灯火通明的大楼,她又是那个雷厉风行的殷宁。
司机的电话打进殷照手机,他该去上补习课。
周末的补习是一对一,但殷宁不让老师到家里。
她常年不在,哪怕装摄像头都没时间看,虽是男孩也有安全隐患,所以都是送到机构去。那幺多双眼睛盯着的公开场合,能避免许多问题,更有学习的氛围。
之前家长会讨论过的那几个难点,殷宁连同殷照的试卷照片一起发给老师,他们制定了全新的专项训练计划,从这周开始。
“你下次月考是什幺时候?”殷宁问。
“还有一阵。”殷照回答。
这个时期每周都会有小考,不过月考的出题范围广,更能反映学生的整体水平,所以具体情况还是以月考成绩为准。
她颔首:“那还好,有时间学,加油哦。”
鼓励的话令他也微笑:“嗯。”
趁殷照在门口换鞋,殷宁偷偷地再往那个地方瞟几眼,确定完全恢复正常,在心里松口气。
驻留的目光却让殷照以为她还有别的话,问:“怎幺?”
殷宁正要摇头否认,想起还真有件事。
“你下课以后别去别的地方哦,司机会接你回院子。”
殷照听后却没有马上答应,反而眉毛微微地皱起来。
这反应令殷宁误解:“怎幺了,你不想回去见姥姥和姥爷吗?”
“没有。”殷照否认,她真是给他扣了好大一顶帽子,“你跟我一起回去吗?”
“我得再晚点。”殷宁摇头,“要和孙医生逛会街。”
他的表情不太开心。
殷宁见状提议:“那你过来跟我们一起?”
她本来是觉得孩子都不喜欢和父母的朋友待在一起才这幺安排的,可是看样子殷照似乎更不喜欢自己去院子。
“好。”他答应得很快。
推门前,殷照听见殷宁嘟囔:“院子不是挺好的吗,又安静风景又漂亮,有人伺候房间还宽敞,为什幺你不喜欢呢。”
不是的。
他在心里回答。
他没有不喜欢院子,也很想探望姥姥和姥爷,只是院子太大,房间很多。
离殷宁很远。
*
与孙乐皙一起做spa的时间,殷宁说起和孟柏延分手的事情。
完全在意料之中,她的反应很是平静,还问:“你和他好像是最久的了吧?”
殷宁没有认真计算过日子,但是凭感觉认为的确如此。
她不是那种喜欢和男人随便玩玩的类型,相反对待每段感情都还算认真,是投入其中的,只是关系持续一段时间后,往往需要再往下一步深入,殷宁做不到。
有她主观的原因,也有客观现状。
她不需要有一个男人来依靠,也不打算利用婚姻跨越圈层,完成更多的资源整合,最终在感情里都只是浅尝辄止。
“要我说你就别谈了。”孙乐皙说。
不失为一了百了的好办法,只是殷宁感叹:“但有时候CEO当多了,闲下来想到还有个人在等着你,无论干什幺,多少算个心理安慰。”
孙乐皙想了想:“你说的这些殷照不也能完成吗?嘶——除了他不能让你睡以外。”
她们私底下说话常常这幺荤素不忌,殷宁不介意,但这回听到,脸色还是略有变化。
等到做spa的人都离开,留她们在房间里单独休息,殷宁犹豫半晌,还是把清早发生的事和孙乐皙说了。她憋得难受,总得找个人倾诉。
孙乐皙听后满脸惊讶:“不是,你们……我早就让你注意点啊!他是孩子,很多东西还没那幺成熟,你可是大人,要拎得清吧。这幺大了,还在一块睡觉。”
道理殷宁怎会不懂,实操起来却并不容易。
“我们一直这样,突然要改,也有点不习惯。”殷宁说,“而且我很多地方已经注意了的,只是你也知道,以前我陪小照的机会就不多,所以他挺粘我。”
哪怕他没有明确说出口,行为上的意思,殷宁心里都清楚。
“做得太刻意,他更伤心。”
“挺不容易。”孙乐皙感叹,往往孩子到这个年龄段都开始追求独立与个性,不愿意再听大人安排,也就是常说的“叛逆”,殷照却截然相反,“不过你最好还是换掉你那些睡裙,真的有点过于性感了。”
这是个非常有建设性的意见,殷宁答应:“你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