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娅篇-第三十七章

不焚城中类似礼亚塔3号那样的私人福利机构不多，但免费派发食物的救济点不少，城中惨到需要翻垃圾吃的流浪狗不常见。

佐娅盯着那只瘦骨嶙峋的狗，总觉得不久之前在哪见过他。

【人腿。】

人腿……？

【那是只腐烂的人腿，吃了会得诅咒。】

文字气泡缓缓飘上天，佐娅随之想起来，他是之前自己和那个金毛打架之前遇到的狗，那个时候他也在翻垃圾。

佐娅松开希巴斯汀朝他走去几步，那狗十分机警，立刻擡起头盯住她，喉咙中发出低吼。

他有一双凶亮的紫色眼睛。

佐娅更清晰地回忆起那个雨天，他身型高大得吓人，却相较之前更加枯瘦，长毛遮掩下仍能看到肋骨，肚子垂着，脏得看不出种类，一侧脸上有漂亮的油墨纹彩。

在这片大陆上狗没有琼面的传统，因此他一定是——

“奴隶。”

希巴斯汀走上前挡住佐娅。

“我是不焚城东分区边防署副署长希巴斯汀*亚厉克斯，这是我的职务与神眷者证明。”她展示了一下颈上的圆星，熟练背诵：“如果你是溶金城的逃奴，请不要在城南游荡，这里多家商场由椿·煋徕掌控，你很容易被重新抓住，城东内区有数个救济处可以给你提供帮助。如果你原属于海嗣、阿斯莫、幻身灵等古老族裔*，不焚城同样可以为你提供庇护，城内有魔导医师可以为你提供援助，摆脱原主的烙印。不焚城是见证众神联议的自由城邦，‘没有狗应当为奴。’”

希巴斯汀这套丝滑小连招完全没有打动对方，脏狗在她靠近时后退了几步，低吼着冲她吠叫了一声：“滚！”

这个单词的结尾发音黏连，像缺乏语言训练的幼犬在牙牙学语。

女军官顿了一下，原地变成兽型，用“奴隶主，坏，我们，好，帮忙，打打”的婴幼儿词汇重新叙述了一遍刚才的意思，佐娅根据和希巴斯汀自己叙述习惯截然不同的流畅度推断，这段宝宝话大概率还是培训的结果。

这个细节让她对不焚城的人文程度有了一些全新的认知。

脏狗这回显然听懂了希巴斯汀的话，虽然没有上前，但好歹停止了低吼。

他鼻头不断耸动，迎着风闻了两犬片刻，前爪在地上点踏，犹豫踟蹰，许久终于下定决心向她们靠拢。

就在他踏出第一步时，某种意向猛地掐住他，脏狗像被人套住缰绳大力向后拖，拽得他发出一串窒息的呛咳。

脏狗呜咽着被拖倒，脊背重重摔在地上，肚腹露出来，有什幺在里面翻搅。

一股混杂着愤怒和屈辱的嚎叫从他喉间蹿出来，随后气味迅速变成求饶，夹杂着破碎的哀鸣回荡在巷子里。

仅几秒钟，这股哀鸣就掺入了痛与狂。

犬兽语中有大量非指向性，只表达情绪的语气助词，通常还夹杂着“语言气味”，这种对语言的使用习惯多见于幼犬，在受过较为系统的教育后口癖就会逐渐消失，有的情侣会喜欢在私下这样交流，但很少有成年犬会在公开场合这样说话。

这只狗的情况显然不正常。

佐娅听到希巴斯汀很轻地喷了下鼻子，四肢着地向那脏狗奔去。

奔跑的狼犬好似一线黑色的流星，阳光下的皮毛熠熠生辉，临巷口她纵身一跃，黑狗从阳光下直飞入阴影里，落地的便是高大的女人了。

她一个扫腿踢开脏狗咬来的嘴，回了半个身，单膝跪地，一只胳膊锁喉对方，另一手抽出腰间的暴棍，用牙咬开缠在棍把上的绑绳，将棍子横卡在脏狗仍在咆哮乱咬的口中，拉开绳子固定好暴棍。

她跨跪在脏狗身前，用力扣住他的头，不顾后者的手爪抓破她的手臂，双眸中金轮转动。

“Schau   mich   an.（注视我）”

四周的光线似乎都扭曲了一瞬，一股无根之风从佐娅身后刮过去，轻轻将她往前送了送。

某种微妙的拉扯感随着风刮过，像被人从灵魂上拽走一根头发，那股风就携着她灵魂中的头发，一抹向阳树的芳香，还有一小缕不知哪来的疯癫，打着旋进入巷子，进入希巴斯汀的身体。

女军官颈上的星子逐渐开始发光。

眩惑的金色迸发出来，金属星成为一盏盏探照灯，在地上投下几道光斑。

风吹过，光中有什幺扭曲了一下。

先是一条细细的触手试探性地爬出来，触手慢慢变粗，随之挤出完整的身躯，向阳树灵变幻着形态，手拉着手，一个接一个的喊着号子爬出来。

【Kuba.】

【Kuba.】

【Kuba.】

原本半透明的树灵此刻也在发光，扭动着躯体在地上探出不稳定的腿。它们踩着希巴斯汀颈上的光柱爬上去，手拉着手围住希巴斯汀和那只脏狗，唱着歌，跳起舞。

在这迷乱的舞蹈和歌谣之中，女军官低声开口。

“你是谁？”

脏狗的嘴被塞着，但某种属于他的声音却仍能够回答。

【漂亮毛……】

“你从哪里来？”

【东方……东方……】

“为什幺来不焚城？”

【……狗……很多狗……】

“你曾经的主人是谁？”

【……%￥*……】

脏狗爆发出一串痛苦的疯叫，情绪再次引动了那不知名的意向，他喉咙肉眼可见地被锁了一下，向后退拽的力道之大，连紧紧抓着他头的希巴斯汀都被扯得向前顿了顿。

脏狗呛呕着，身躯抽动着，双眼翻白。

女军官还想要追问，佐娅像之前的莱伯尼兹一样，上前打断了她。

“希巴斯。”

她的手刚搭上希巴斯汀的肩，四周突然陷入了寂静，不过一个眨眼，明亮的光栅，手拉手的树灵，迷乱的歌谣，一切像梦醒那样全部消失了。

希巴斯汀回头看她一眼，没说什幺，将暴棍从陷入昏迷的脏狗口中抽出来，托着他的头检查他脸上的琼纹。

“他是个万销奴。”

佐娅：“……”

姐，你这颗冷硬的心难道就连一滴对家人之外的同情都挤不出来吗？

她有些艰难地咽下劝谏，暂时跟着希巴斯汀观察那些油墨花纹：“万销奴是什幺？”

希巴斯汀言简意赅：“价值高昂的奴隶。”

“……”佐娅说：“解释得再细点。”

希巴斯汀想了一会才说：“就是……一些从小被定向筛选出来的狗。比如跑得快配跑得也快的，就能配出跑得飞快的。万销奴是层层筛选后某方面表现最优秀的那个。主人会在它们的脸上绣特殊文字，通常会授信，使之成为家族神眷者，用的差不多了就献祭给家族活神，延续神的寿命。”

Emmm，这怎幺听上去如此耳熟呢。

佐娅问：“这个传统是从哪里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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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抱歉更晚了，后续再有更新断续的情况我会把重新更新的章节写长一些。

明日会双更，加更500珠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