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大约待了半个月,刃才松口放她回医馆看看,毕竟还是借着行医之由留在罗浮,青妜也没办法心安理得地享受游手好闲的日子。

她走进医馆,一切照旧,白露和其它医师把医馆打理得有条不紊,青妜看着甚是欣慰。偶见外庭的枫树还存着些许红枫,便走上前去,正见丹恒靠在树后,像是等候她多时。

为了避嫌,也是为了遵守和刃的约定,青妜不敢在此停留,转身就要走,刚回头手腕就传来清冷的触感。丹恒的神情有些焦急,他离开地牢后就有了对青妜身份的猜想,来到医馆打听了这位虚陵医师的外貌,便坐实了这件事。

他因不明的蛊毒刚好睡了自己要找的人,即便他已经随着列车游历过诸多世界,这种巧合也是相当炸裂。

丹恒很快想到,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件事并不是巧合。一切线索都指向罗刹。特意与丹恒碰面,告诉他罗浮近况,引导他来罗浮更新智库的是罗刹。而他在医馆也向白露打听到了,罗刹与青妜有着几分交情,并且前些日子也在罗浮见过面。

也就是说,罗刹也具备下蛊的能力和条件。

不过比起这个,道歉和获得青妜原谅才是丹恒放在第一位的事。他放开青妜的手,见她不急着逃跑,才诚恳地说:“抱歉,前些日子诸多冒犯,还请青妜姑娘不要躲着我,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青妜原想拒绝,转过身来见青年的龙角显露,脖颈之下,隐约可见覆着青色流光的龙鳞,若是细看,在喉结正中间一枚与其它龙鳞有所不同,那是龙之逆鳞。

丹恒咬着牙撕下它,留下深深的凹槽。他将逆鳞递给青妜,阳光下的逆鳞呈月牙状,泛着枫红色的异光。

“这是我的信物,凭此逆鳞,你可以让我做任何事,前提是不伤害我的同伴。”

丹恒言辞恳切,至诚至意,青妜不免动容,几番推脱还是收下了这枚逆鳞,道:“丹恒先生,我相信你是无心之失,便不会迁怒于你。但这件事拿出来说并不光彩,还请你不要对外宣扬此事。”

“一定一定。”丹恒点头称是,他还想去找刃谈谈,但是青妜是独身来到医馆,他也没能想到什幺好话题切入,就看着她的脸愣了许久,直到盯得青妜有些不适了,他才擡起头,故作看向高处,尽力将尴尬的气氛舒缓一些,“忘了自我介绍,我是星穹列车的无名客丹恒。担任列车的护卫,也负责智库的维修。听说罗浮新来了一位能医治魔阴身的虚陵医师,我便来此更新有关魔阴身的信息。”

丹恒不用把话说全,青妜也听刃说了他“上一世”丹枫的经历,如今他脱胎换骨,告别往事,青妜不会自讨没趣,尊重他重新开始的人生。

而这些日子,他肯定查得出来这位虚陵医师就是自己。确定他不是说谎后,青妜便也自报家门,丹恒掏出笔记,上面全是这些日子在医馆做的考察。

青妜毫无保留地对其批注更正,提到医术,她总是无私的,就像某位教授说的,知识理应分享。

直到夕阳西下,青妜也只写了三分之一,丹恒看她工作的样子,不禁感叹全宇宙的医生都一个样子,他心里有三分怜惜,七分敬佩。细品她的姿容,虽说寡淡,却也耐看,一时间他又想到了和她荒唐的那一晚,他从背后抱着柔软的身体,轻轻一顶,她便颤动不已,娇声连连。

淫靡的画面像回忆碎片掠过他的脑海,混沌之间,就连汁水的气味都犹在鼻腔,他坐在桌旁,只是看她写字,竟是硬了。

好在青妜记挂地牢的刃,天黑之前便起身准备回地牢,与丹恒相约明日再改。

寒风吹走了树上最后的那些红叶,当晚丹恒做梦了。

他的梦总是很离奇,他梦见过丹枫行刑,在他遇见姬子与杨叔之前,也梦见过自己踏上星穹列车成为无名客。或许这也是不朽的力量,又或许他身上参杂着其他星神的力量。总之他的梦无论是有关未来还是过去,都是真实发生的事。

那晚他梦见了应星,他看起来四旬有余,却意气风发,以短生种的身份在工造司混得风生水起,站在丹枫的面前,与他谈笑自若,心情甚佳。

丹枫不理会他,应星也不生气,从身后掏出一把玄剑,远远看去只能看到剑身细狭,像是文剑。丹恒走进细看,才看清,那是一把女式单剑,上面的花纹精美绝伦,巧夺天工。

这时应星拔出剑鞘,剑鸣堪称天籁,春水夜奔、秋蝉鸣泣,万物之音皆汇于此。丹枫这才撇过头,看着他手里那把新造的剑气,的的确确是把好剑。

“这把剑,我给他取名为【江岚】,意为江潭落缨明,山风破月玄。”

应星得意地说着,丹枫也不忘在他头上浇冷水。

“你倒也不怕犯了帝弓名讳。”

“有什幺会是我怕的。那帮老东西,不服我也得服。”

丹枫接过剑,停止与他斗嘴的思维,全心全力地欣赏这把名叫江岚的利剑,这半年应星为了铸它不停地往各个风水宝地跑,如今剑成,也不算白费他的辛苦。

丹枫不善用剑,却非常喜欢这把带着自然气息的剑,他看着剑身上自己的倒影,可以想象这把剑很快就能和击云齐名,成为应星所铸的又一件名器。

不过应星已经给他们五骁各有打了趁手的武器,丹枫好奇这把剑的主人,平淡地询问,应星则两手一摊,道:“工造司的差事,是给那位的剑。不过我去这回做得比较用心。”

“为何?”丹枫将剑还给应星,看着他紫色的瞳孔正对着自己意味深长地笑,两人都是天子骄子,性情相投又默契十足,丹枫便猜到了应星的用意。

丹枫不再追问,应星却硬是要将这略微煽情感伤的话说出来:“我寿命有限,等到那一天我还未必活着,就当是我随的礼吧。”

丹枫守望着遥远的建木,对着碧海潮生,打开了一张画卷。

丹恒瞪大了眼睛,画卷只有乌色的水墨,上面描绘的是青妜少女时期的面容。她看上去朝气蓬勃,还带着几分稚气,笑得天真无邪。然后画面在此定格,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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