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手像受惊的触手一样顺着门降下去,指尖暧昧地滑过门板,发出细微轻快的摩擦声。
仿佛在模拟着抚摸她的身体。
洗过热水澡的毛孔还没有闭合,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敏感到了极点,情不自禁地战栗。
碎玻璃的尖角咔一声撞在门上,发出抓挠的尖锐噪音,追逐着滑向这只她无比熟悉的手,她无意识地低声喃喃:“江、湄……”
这不是梦。
这是现实。
床底下的被她带在身边多年的骨灰盒浮现在她眼前,她一时有些错乱,很快恢复冷静。
有人骗了她。
律师骗了她,蜃海骗了她……江湄骗了她。
“骗子——”
躲在门缝里的人遮遮掩掩,如同鬼魂一般不愿出现在光下,韦叶心头像是有火在烧,一把拽住门把手。
“嗯……”
那只手按在门上,指腹因为用力泛白,手背上冒出几道明显的筋骨,与她僵持。
“是我不对,不小心发出声音……”他在门口柔声说着,仿佛多年前的事只在昨天,而他从未离开过。
小猫咪的耳朵,实在是越来越灵敏。
“滚出来!”她手中的碎镜子刺向他的手背,要把他的手掌刺穿,钉在门上。
他的手快速一翻,绕过锋利的镜子碎片,伸出半条手臂,顺势握住了她的右手,阻止她的动作。
韦叶下意识松开了门把手,左手立刻抓住他伸进来的手臂。
狭小黑暗的门缝里,她拿着凶器的手被他抓着,她的另一只手紧紧拽住了他的手腕。
——不许跑!
这个耍了她这幺多年的……该死的……
“唔……”他颤了一下,手上用力一拉,她咚一声撞在门板上。
她听到门后熟悉的闷哼:“猫……抓我……”
“……再紧一点。”
她头皮一麻,低头看去。
蓝白条纹病号服的衣袖下露出一截赤裸的腕骨,被她握住,他手腕处的动脉血管被她捏得微微鼓起,心跳搏命似的击打她的指腹。
他的体温一如既往偏高,熟悉得令她打了个寒颤。
“宝宝猫……”他好像完全趴在了门的另一面,隔着这个厚度不足五厘米、却能完全阻碍视线的障碍物低声轻语,“你好热……”
她能摸到他的身体,他自然也摸到了她。
而她的心跳……并不比他平静。隔着门牵手,隔着门拥抱。
他的手指在她手背上情色地辗转摩擦,指尖陷进她柔软的掌心里,不顾她手里尖锐得能把人皮肤割破的碎镜子,亲昵地贴紧。
“我看到了。”
看到她在浴室背对着镜子自渎、却到不了顶点的样子。
——但是浴室的镜子上全是朦胧的水雾,遮遮掩掩,看不清晰。
他叹息道:“你想我……”
“——你变丑了吗?”韦叶忽然打断他,“又老,又丑……”
躲躲藏藏,隐在黑暗里……
他顿了一下:“嗯?”
“出来,我要看到你。”她更用力把他的手腕拽紧。
“……这是意外,猫咪。”他不该忘记了现在的猫咪有多幺敏锐,不该疏忽放纵自己的情欲,他轻声叹气,“本来——每一天都会更想我一点……”
他在暗处享受着她不自觉显露出来的情绪。再等等,她会全神贯注地寻找他,义无反顾地奔向他,只是想象,他就能……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韦叶手中的碎玻璃转动一个角度,她在残破的镜中与他对视。
他看到她圆而长的、晶莹的倒映着他的眼睛。
韦叶目不转睛地盯着镜子。
镜子里,穿着病号服的江湄在黑暗中垂着一张惨白的、与多年前相比毫无变化的脸。
堪称妖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