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苑墙上忽来一阵秋风,将院角的树叶在石子路上刮落一地,又被一把大扫帚尽数清扫去了有些枯黄的草地里。
深秋萧瑟,一只手拨开那落叶堆,从中寻出一颗银色腰扣,正松了口气,又临北风呼啸而过,鹅毛大雪降落在这片土地,很快就铺满了树根一片,将那堆落叶覆盖,神秘地笼罩起化作来年春泥。
不一会儿,满院银装素裹,变成了一方纯洁的室外仙境。
“阿尧!吃饭了!”马嬷嬷的声音还冒着刚出锅佳肴的热气,隔着门朝院中唤道。
阿尧赶紧用衣袖擦拭了几下刚寻见的腰扣,往回转身,“来了!”
只这幺一小会儿,双颊就被冻得通红,他踩着自己方才踏过来的脚印,小跳着回了屋里。
严娘将地龙烧得极旺,他冻僵的手脚瞬间化开,在指尖平生一阵酥麻。
“阿尧哥哥,洗手了吗?”顺子手上捏着刚站在锅边近水楼台先捎来的刚出锅的油肉,啃了一口,被烫得五官狰狞。
阿尧乐呵递给他一杯水,“没有,我去洗。”
白止正端着刚出炉的压轴菜从后厨过来,小心摆在慢慢一桌菜色留出的正中,拍了拍手,见马嬷嬷还没过来,又绕到后头朝里喊道:“马夫人,一会儿我让人来收拾,先吃饭。”
“锅一会儿就不好刷了,马上就好!”马嬷嬷利索地把刷锅水倒入池中,清洗双手后草草在襜衣上擦了擦,就忙不迭跑向前屋。
白止将她迎到桌前坐下。
身上忙活的汗还没干,马嬷嬷瞥到了对面阿尧殷红的脸,又腾地站了起来,“呀,你就穿这幺点就出去了?”
他甚至连外袄都没披上。
阿尧自知让姥姥担心理亏,讨好地笑道:“就一小会儿便进来了。”
马嬷嬷无奈地把炉子上的暖壶塞到他腿上,“回去了你姑姑肯定还得说你。”
他揣起暖壶捂手,不知想到了什幺,抿了抿唇掩去了笑意。
严娘见状,以为孩子是因训斥闷闷不乐,立马也上座坐下,缓和道:“没事的,真就眨眼功夫就进来了。”
“吃饭吧。”白止摸了摸阿尧的脑袋,发间的雪化了,还有些些微湿润,“好两个月才能吃一次姥姥的手艺,多吃点。”
“嗯。”阿尧重重点头,神情又明快起来。
流杯亭的檐角已不足以遮挡住随风斜落的白羽,绕过廊柱飘入亭中,又融化在暖炉周围。
“好大的雪。”白榆走到檐边,探出手去,掌心的温度不断洇出水渍,还未干涸,便落下又一片片雪花。
她体寒,总是不喜冬天的,也并未真正想要去欣赏它的美。
如今竟能在这雪日静下心来,仔细瞧雪的形状。
未注意到身后人,视野之内又伸入一只手,慢慢朝她的靠近。
白榆有些紧张地垂下眼,直到手背传来热意,两只手交叠在一起。
温暖更甚,雪也融得更快,却不知生了何种吸引,更多的寒英眷顾在她掌心,甘愿化为乌有。
白榆稍稍转过脸,贺季旸正深深望入雪中,蒙蒙银白不知在看什幺。
“太孙哥哥...”
许是因为他立于她侧后方,擡手间,仿若将她笼罩在怀中。
“落了雪的板栗。”他举起另一只手,刚从炉上拿下还未散尽的热气微微迷眼,混杂着板栗独特的熏香。
白榆不客气地接过,就着在火上蹦开的裂缝,取出果仁一整个塞进口中。
今日前来东宫探望,他们本在亭中烤火喝茶,雪下得急,本以为总有一人会手忙脚乱要连人带物一同回到室内的。
也属实难得,竟都能处变不惊,欣然往之,一同享用这静谧纯洁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