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行队伍于午时准点回到神殿,在西斯坦神庙前的广场上停驻下来。
伴随着悠扬悦耳的钟声,铺天盖地的玫瑰花瓣从塔楼顶端倾泻而下,又在微凉秋风中飘散纷飞,宛若翩翩起舞的精灵,圣洁无比。刚从坐辇上踏下的一对璧人,在这雪片似的花瓣洗礼之下,竟显出几分浪漫温馨的默契来。
与其他宾客一同伫立在门外迎接新人到来的康纳琉斯,此刻正眼圈发红地凝视着爱勒贝拉那张锦衣华服映衬之下光艳照人的小脸,两只坚硬的铁拳早已捏得关节泛白。
“她看起来,是不是还挺高兴的。”他似乎在问身旁的戴尔伯特,又像是自言自语,一时竟让对方不知如何应答。
新娘明明是面无表情,这男人又是从哪看出来她高兴的?戴尔伯特在心中暗自嘀咕,兴许是嫉妒得快要发疯,开始幻视了?而时隔大半年,又陪着大公来摩拉维亚以身试险的他,显然也是疯得不轻。
严阵以待的副官没功夫欣赏爱勒贝拉千娇百媚的美态,始终在谨慎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从前些天收到的情报来看,莱茵哈特今日摆下这鸿门宴,正是要收割他家主君的性命。自从清晨进入雅利安地界,拜占廷使团一律禁食禁水,手套也从未摘下来过,就是担心会中了埋伏。
突然,康纳琉斯阴狠的目光似乎被什幺东西钩住,浅金瞳孔中迸射出的凌厉杀气令戴尔伯特后脊发凉。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昂藏挺立在对面阴影之下的那个高大身影,可不就是……
洛克菲勒大公?他居然也来了?
戴尔伯特悄悄捏出外衣口袋里的帕子,擦了擦额角渗出的细汗。真是一个比一个不要命,前仆后继地赶来这修罗场,是为了方便莱茵哈特一网打尽幺?
明明是同病相怜的二人,此刻却如同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在这无与伦比的低气压威慑之下,他不动声色地扯了扯康纳琉斯的袖子,小声道:“大公,该入场了。”
再次步入这流光璀璨的神圣殿堂,没想到竟是为了与莱因哈特举行婚礼。爱勒贝拉平视着前方鲜花点缀的神坛,又仰头看了一眼雕饰精美的七彩穹顶,缓缓关上长睫。
当她将五感关闭,全部意念集中在手腕一处,海妖之眼的呼吸与脉搏逐渐清晰可辨。它缓慢放大,与整座神殿的心跳声重合交叠。刹那间,周边一切都不复存在,皆化作虚无的流岚,将她裹挟着拔地而起。
浮雕,石柱,圣杯。
它们环抱着她,犹如母亲的胸怀,温暖而轻柔。
神官低沉如呢喃一般的祝祷声在耳畔响起,爱勒贝拉猛然睁大眸子。敏锐到极致的感官,将来自四面八方的细微动响充塞进大脑,极其清晰地拨动着每一根末梢神经。
北门外泥泞的土路上响起沉重而密集的马蹄声,它们飞跃藩篱,踏破浮土,溅起黄褐色稀淌的泥浆。在强大魔法阵的辅助下,正以极其惊人的速度向高耸入云的城墙狂奔而来。
阿克西姆皎洁的银发在正午烈日下闪烁着耀眼的光晕,他在靠近,连同班纳托斯骠骑兵团一起,向雅利安城门发起了第一波强势进攻。
奥维尔和凯希思率领下的索洛斯兵团,已经与拦截岗哨发生了激烈交战。刀光剑影之下,刚刚紧急吊起的沉重木门又被轰然放倒。地震般的一声巨响惊得满城警卫如潮水般向北门涌去。
“现在我以神的名义宣布,莱因哈特.克莱维恩与爱勒贝拉.克莱维恩……”
二人刚在神官面前站定,宣誓环节还未进行到一半,嘉宾席中同时冲出的两个身影,将这神圣的宁静瞬间击得粉碎。侍卫们火速上前阻止,但康纳琉斯已经飞一般越过夹道两旁一米高的护栏,在一众贵族的惊呼声中冲上神坛。
与他几乎同时抵达的毕维斯,因为距离稍近,先一步抓住了新娘的手腕,却被他狠狠一脚踹中下腹要害,几乎当场跪倒。
“你还敢来!”雷霆般炸响的暴喝声惊醒了身旁呆立的莱茵哈特。急怒攻心之下,他脸色惨白、双唇颤抖,一面招呼侍卫们持剑上前,一面飞快抽出别在腰间的短刀,向康纳琉斯心口刺去。
爱勒贝拉心下一惊,这刀有毒。
事实上,除了这把防身短刀,康纳琉斯和毕维斯的酒杯也都淬过剧毒。即便他们在稍后的嘉宾共饮环节能逃过一劫,这座被禁卫军团团包围的西斯坦神庙,也将成为莱因哈特为他们量身打造的巨大墓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