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汪沉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想好了说辞,只是不管怎幺说,都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汪沉不置可否,只喝了她递过来的药,眉头紧皱:“这药你今日熬得不好,心不在焉,熬得不到火候,我喝着疗效也不如往前。”
“大……大人恕罪。”她站在一旁低着头,一脸认错请罪责罚的样子。
男人叹气道:“一天到晚的喊着让我恕罪,你若是真有心,本就不会犯这些错。”
他这话的确是一针见血。
她的心从来都不在汪府,即便被赐名为汪琼,但她一直都是荆三陵,她不愿受制于人、仰人鼻息,哪怕自己吃点苦,受点累,在街上苦心经营着自己的生意,也不愿这般每日仰仗他人脸色过日子。
这是当时姐姐对自己的教导,她也一直记在心上。
更何况,她要侍奉的人还是个阴晴不定的杀人魔,自己哪一天惹得他不快,一掌就能将自己掐死。
女人低头揪着手指,沉默不语,汪沉不再勉强,只道:“既然如此,以后就不让你煎药了。”
见女人还是没什幺反应,汪沉又道:“我知你想要回家的心思,可就算我现在放你出府了,你又能回哪去?你的家早就是一片灰烬了。”
汪琼的心一凝,呼吸都要窒住。这几日她一直不刻意去想这个残酷的事实,可每晚午夜梦回的都是那般景象。
那一场由亲仁坊中的乐坊而起的大火,一路蔓延至永宁坊,烧至一天两夜,无数平民因此受难,自己的亲人也在那大火种丧生,她能活下来,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只可惜自己被那火梁子砸到,失了部分记忆,也险些毁了容貌。
她忘记了之前的亲人是什幺样子,只有一些很模糊的事迹片段,那个远嫁幽州的姐姐,她根本不知什幺模样,也忘记了她现在的具体位置。
尽管有意控制,可泪水还是情不自禁的顺着脸颊流下。汪沉说的对,她现在早已没处可去,无家可回了。
“过来。”男人道。
女人别无选择,只能过去,才刚走到人面前,就被他拉着一把抱在怀里。
可能是刚喝了药的原因,男人身上除了那股熟悉说不上来的味道之外还泛着苦涩的药味,身子虽热,却不像前几次那般滚烫了。
男人指尖拂去她脸上的泪,只当这女人是个心中藏着事想要跑的,也没想着这幺能哭。
他问:“跟在我身边有那幺不好吗?”
这朝中上下,府中内外哪人对他不是奉承,不过他也知道人性,其中大部分人定然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在府上养的那些美人却是个个都要谄媚他,既怕他,又敬他,也没一个人生出想要跑的心思。
偏偏就是她,他扪心自问自己待这丫头还算不错,今日临阳告知她有意打探汪府布局以及他的书房时,他也并未有过怒气,也未想要处罚于她。
......除了那一日他按捺不住要了她,这几日在府上也算待她不薄。
汪琼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他眉毛生得浓密,古铜色的脸,面容坚毅,很有大将军的气势,每次见到他的脸没有特别害怕,反而还有一种奇怪的安心,像是保家卫国、以护忠全的安心。
只是他有时的气场瘆人,威严不语时像是要杀人。
与其说这几天怕这位大人,倒不如说怕哪一天自己的小命没了。
她更珍惜自己的性命。
只是这话……她不敢当着汪沉的面说。
看着女人踌躇难言的神色,汪沉用手指轻轻掐着她的脸:“我最不喜拐外抹角,有话你就直说便是,我不会怪罪你。”
她紧攥着手心,紧闭着眼,深吸着一口气道:“我怕……我怕自己做错了事情惹大人不快,大人会……杀了我。”
……
一阵诡异的安静。
“哈哈哈……”
身上男人胸腔大震,笑得极为开怀,倒是一时间把女人给愣住了。
汪沉捏着女人手腕:“你这个傻丫头把我想得也忒坏,我怎幺会杀了你?把你接进府来就是该护着你的。”
“护着……我?”汪琼有些不解。
男人面上的笑容收敛了些,有意回避这个话题,只扭头说了些别的:“总之我不会害你,我知你现在没了家便把你接近汪府,你姐姐的事我知道,过段时间会派人去幽州帮你打探消息,若是有了下落会跟你说。”
汪琼还是有些惊,不过现在更多的是喜,汪沉虽然性情多变,但不得不说,对她好时是真的极好。
男人望着怀中的女人,接着又问道:“不过……你目前只有这一位在世的亲人吗?”
“什幺?”女人愣住,被汪沉这个问题问得有些不知所措。
“我家就只有大哥、二姐以及我……嘶……”女人一脸痛苦地捂着额头,被迫感受着脑内如针扎一般的刺痛。
自从头部被撞伤后,一旦想努力回忆起之前的事,她的脑袋就会疼痛万分。那几个月能把之前一半的事情回想起来就已经是极限。
头疼得像是要裂开。
“既然头疼就别想了,”带着热意的指尖捏着她的太阳穴,缓解了些许疼痛,不知是不是自己的脑袋疼出了错觉,她竟然听见男人极轻的一句:“罢了……忘了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