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日光将艾玛唤醒时,罗莎琳已经将车停在了机场航站楼边。这是邻国靠近瓦莱西亚的一个大城市,从此处可以搭乘飞往世界各国的航班。
艾玛揉了揉眼睛,还没从睡梦中清醒过来:“我们这是在……机场?”
罗莎琳正在靠着椅背闭目养神:“你们搭乘两个小时后的航班,飞去瓦莱西亚吧。”
艾玛一愣:“我们不应该在这里先避避风头吗,毕竟我才惹上瓦莱西亚的那些政客。”
罗莎琳伸了个懒腰,递给她看手机上的头条新闻。
以瓦莱西亚前国土安全部部长为首的多位某党官员因涉嫌叛国、受贿、滥用职权等罪名已于昨日被拘捕。
然后她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两本封面陌生的护照:“在瓦莱西亚最北边的城市,那里有世界上最顶级的眼科医院。离城市不远的地方有个雪山脚下的小镇,湖畔有一架公共钢琴,清晨坐在湖边时可以看到水面上倒映的日照金山的美景。机票已经订好了,你们直接去柜台值机就行。”
说罢,她又闭上双眼继续休息,没有留给艾玛选择的余地。
艾玛却整个人呆在原地:“你是不是就是那个神秘人?你们说过几乎一模一样的话。”
罗莎琳皱了皱眉,却没有睁开眼睛:“不然呢?打开搜索引擎第一条就是瓦莱西亚的那家医院。走吧,希望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你们了。”
她不喜欢别人说她与谁相像,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艾玛带着妹妹赶紧离开。
艾玛憋住了本来想说出口的话:那个神秘人所说的并不只是瓦莱西亚的眼科医院,还有雪山小镇的湖边、美景与公共钢琴。
她抱着睡梦中的妹妹,向驾驶座上的年轻女子道谢告别。眼泪控制不住地从脸上滴落下来,打湿了她的外套。年轻女子却像睡着了一样,呼吸声逐渐平缓。
直到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航站楼门口,罗莎琳才重新发动越野车,沿着来时的路,回到她当时所坚信不疑的,自己的故乡。
而艾玛在登机时,才发现自己忘了问女人的名字,而她也从未过问过自己的姓名。
后来艾玛在新闻里看到,那个负责调查瓦莱西亚官员并领导拘捕行动的年轻人叫莱恩,是时任特勤局局长。在不久的将来他成为了继任的国土安全部部长,之后又当选了他所在政党的代表,时常在晚间新闻里出现。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莱恩就是那个联系她的神秘人,但久而久之,她也不再纠结于那些过往。妹妹的眼睛治好了,她也开了几家自己的花店,结识了伴侣和新的朋友,在这座湖畔小镇定居下来。
这幺多年过去,她唯一执着的,只有那个十年前救下她和妹妹的无名女人。
她游离在明暗交界的领域,没有任何人能定义。
在此后的时间里,罗莎琳也常常听闻莱恩这个名字。但她对无关之人的记忆能力和她对人脸的辨认能力一样,过目即忘。
于是她一次又一次地得知关于他的消息,又一次次遗忘。
艾玛盯着罗莎琳,仿佛一眨眼她的身影就会如泡沫般消散在阳光下:“后来我在这里遇到了形形色色从塔尔而来的难民,她们之间互无联系,但唯一的共通点是,有个不知名的人对她们伸出了援手。
罗莎琳将视线从花房里的边牧与女孩上移回艾玛身上,但依旧一言不发。
艾玛简直控制不住自己的呼吸:“那天载你们回家时,乔安说你曾经救过她。我知道是你,一直都是你。”
罗莎琳冷哼了一声:“别把我想成什幺大善人了。”
“我知道,”艾玛说,“我记得那个被你关在洗手间里的男人,他还好吗?”
罗莎琳歪歪头:“还被关着呢。”
看到艾玛逐渐发白的脸色,她又补了一句:“被你们亲爱的莱恩部长阁下关着。”
艾玛松了一口气:“所以你要离开了吗?”
“还没有,”罗莎琳望向小镇中央的方向,“我想去湖边的餐厅吃饭,明天你愿意一起来吗?”
艾玛立马一口答应下来,亲手包装了一束鲜切花送给罗莎琳,又请罗莎琳帮忙带束花回去送给乔安。
罗莎琳又行了个标准的王子礼,一如多年前那般浮夸。她牵起曲奇,朝着她来时的方向离去。
妹妹揪着艾玛的裤子:“艾玛姐姐,这个姐姐是谁呀?”
艾玛望着罗莎琳逐渐消失在田野间的背影:“她是一个老朋友。”
“我也认识她吗?”
“对,这是在你很小很小的时候发生的故事。”
罗莎琳回到旅舍时正好快中午,曲奇朝乔安扑过去。
罗莎琳笑着故作嫌弃:“你的曲奇,臭臭的。它早些时候扑在我身上,我到现在还闻得到它的臭味。”
“以前你也是这幺说的。但我的曲奇香香的,我自己知道。”乔安反驳道。
“嗯,它一直是只臭臭的狗,只有你不嫌弃。”
乔安开心地揪住曲奇:“你终于承认我们以前认识了。”
罗莎琳也笑了,从身后掏出一束花:“你的朋友艾玛送给你和妈妈的礼物。”
乔安的目光在罗莎琳身上来来回回扫了几遍,发现了她裤口袋里插着的花:“现在她也是你的朋友了。”
罗莎琳点点头:“嗯,我和我的朋友明天要去湖边吃饭,你和曲奇也来吗?”
乔安忙不迭地答应了。
中午旅舍里住客不少,乔安的妈妈忙不过来,罗莎琳就和乔安坐上了去市里吃饭的火车。
罗莎琳看着逐渐远去的站台,不露痕迹地试探乔安:“我想起了以前在火车站送别你的时候。”
乔安正在专注地打游戏:“那时你和莱恩还在一起,我后来才知道他原来是国土安全部部长。”
罗莎琳沉默不语。
她记起了大部分回忆,却唯独不记得莱恩。
她想知道其中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