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卧室外面传来了叮叮当当的声音,应该是爸爸在做早餐。我也感觉很饿,忍不住爬起来去厨房。
爸爸在用平底锅做法式吐司,芝士的香气扑鼻。
「小兔起来了?怎么不多睡一点。」
「饿了。」
「那我动作快点。」
我坐在餐桌前盯着爸爸在厨房忙碌的身影。
爸爸的手好像做什么都很适合,想到梦中那双手的触感,我有点焦躁地甩腿,拖鞋也被甩出去了。
爸爸把餐盘端过来,看到我甩出去的拖鞋,就用脚蹭着挪到我脚边,我再乖乖穿好,开饭。
「爸爸做的饭比妈妈做的好吃多了。」
「因为妈妈工作太忙了呀。不要挑剔妈妈。」
「爸爸工作也很忙啊。」
「爸爸再忙也只是一份工作,妳妈妈还要照顾孩子,照顾孩子就等于两份工作了。」
「我可不是那种不听话的小孩,很独立,负担不重才对。」
「呵呵。」
爸爸不置可否的笑声惹怒了我。
「爸爸觉得我不乖吗?」
「没有没有。我没有说妳不乖。妳快吃饭吧。吃完我送妳去学校。」
「哼。」
吃完了早餐,爸爸让我把餐具先放在水池里,赶紧换衣服。不知道他急什么。刚刚还叫我多睡会儿。奇怪了。
我拖拖拉拉地洗漱完,做好出门的准备。
爸爸的车旧到不行,跟他一样又老气又朴素。一上车他就打开了收音机,听最无聊的电台节目还时不时哈哈大笑。
开到半路他突然停在一个药妆店前面。
「爸爸要买东西啊?」
「嗯⋯⋯妳是不是没打算跟妳妈妈说自己交往男朋友?」
「本来也还没交往上⋯⋯」
「不是都KISS过了吗?」
「还没确定关系。」
爸爸沉默了。
「好啦好啦,应该是交往上了。我不想让妈妈知道。她对我的事态度很奇怪,有时候过度操心,有时候又束手无策。」
「我想也是,妳什么大事也不跟妳妈妈说。妳现在跟我下车。」
搞什么鬼,这么严肃。
一走进药妆店,就听到音响播放着他的歌,还是一首满满性暗示的歌。他装作没听见。
他在前面背着手左看右看,我跟在后面。
到了深处,他念念有词:「怎么没有啊。」
「爸爸到底在找什么啊。」
「应该有的,可能看漏了。」
他又从一头转回到刚进门的货价开始找。
我顺手拿起一只桃子味的护手霜试用装,从里面挤了一团,爸爸回头看我在干什么,我就直接往他手上抹。
「闻闻,好香的桃子味耶。」
他不是把手凑近脸,而是弯腰凑近手来闻气味。本来就不高的他现在我都能看见他头顶的白发了。
他闻完之后,竟然不是把自己的手抹匀,而是一手拉起我的手,把我的手指展开,把刚才我抹到他手心的护手霜又原原本本擦到了我的手心里,我看着他,手指僵着不动,他皱起眉头说:「都这么大了还撒娇。」然后双手揉搓我的手,设计得很清爽的膏体均匀地黏着在手掌和手背,指缝和指尖,甜甜的蜜桃的香气更浓郁了。
又在店里找了一圈,好像还是没有他要找的东西。
「还是直接问店员吧。」我说。
话音未落店员就过来了。
「不好意思,能麻烦您帮忙找一下商品吗?」
「当然了,乐意效劳。请问要找什么呢?」
我朝爸爸努努嘴。
爸爸似乎下了很大决心,小声地说:「请问,避孕套⋯⋯」
嘿?
店员却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连表情都没变化,点点头就带着爸爸往结帐的柜台走。在柜台下果然有一排小盒子。
爸爸拿了一盒,店员又匆匆忙忙从柜台拿了一瓶,类似保养品的东西。
「最近这款热门商品在促销,也许您有需要⋯⋯」
爸爸拿着那瓶东西手足无措,我跑过去把商品放在柜台上,说:「他不需要这个,他高强度运动两个半小时都不带喘的。」
店员不敢置信的神情,说了句:「喔,那,很厉害。」就把商品收回柜台了。
爸爸拎着避孕套,我拎着三支护手霜,出了店。
两个人都不说话,到了车上。
我把其中一只护手霜塞给爸爸。另两只是打算我和笛一人一只。
爸爸把避孕套塞到我手上。
「我们还没进展到这一步呢。」
「年轻人,都是脑子一热就出事了。」
「那有什么,大不了就是生小小兔咯。」
「别胡来,妳想跟妳妈妈那样吗。当然不是说妳妈妈有什么不对,她是个很了不起的妈妈。但是年轻的时候没准备就生孩子,后果很严重。妳知道吗。小兔别的话可以不听,这次一定要听。」
「喔⋯⋯那我听话有什么奖赏?」
「还要奖赏?这是妳自己的人生,妳自己负责。」
「考大学也是我自己的人生,你也说考上了就奖励我一台PC呢。」
「那妳要什么奖赏。」
我闭上眼睛,把脸凑过去,指了下额头。
爸爸用带着蜜桃味的手掌轻轻推开我的额头。
我就知道,要的就是这个。
哈哈。
奸计得逞。我好得意。
车启动了,我也对车载广播起了兴趣,不停地跳台,想听听都在放些什么。可惜一个都听不进去。最后放到了音乐调频,就听歌吹风。
「放暑假了,带小兔去旅行好不好?」爸爸突然说。
「真的?你说的旅行不会是指巡演吧。」
我以前也跟着他去巡演过,演出间隙在车站附近转悠转悠,他管这个叫旅行。
「开车随便到哪,随意下来逛逛的旅行,怎么样。」
「这个奖励还不错。」
虽然不知道哪天能兑现,但我已经很高兴了。
到了学校门口,一下车就看到笛和砂。
「小兔!好巧啊!」笛跑到路边。
「爸爸,这是笛。」我马上拿出护手霜递给她。
「笛,妳好。」
「小兔爸爸好。」笛边从我手里接过护手霜边打开挤手上边对爸爸露出礼貌笑容。
「那边那个不敢过来的叫高城。」
「妳没给他买伴手礼吗?」
「没啊。他现在不算朋友。」
爸爸皱着眉头看我。
爸爸从脚边的包里翻了翻,找出来一本⋯⋯书。
是一位音乐家的自传,扉页还有签名。
「爸爸我下车了,拜拜。」我拿著书打开车门跳下去。
爸爸的车开远了,砂才凑过来。我把爸爸给我的书塞他的马甲口袋里。
「我爸爸送你的。」
「感谢。」
「你刚才躲那么远干嘛?」笛质问,「很没礼貌好吗。」
砂挠挠头,「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害怕。不好意思。下次一定打招呼。」
「喔对了,还买了这个。」我把那盒避孕套也拿出来,递给笛,「我觉得妳马上就需要这个,但不知道妳准备了没有。以防万一吧。我们大学都还没毕业呢。」
「哇,小兔,妳太贴心了!虽然想到应该准备但是还没到那一步⋯⋯而且觉得这个应该男生准备吧。」
「男的要是靠得住就有鬼了。年轻人,都是脑子一热就出事了。」
「⋯⋯小兔教育得对。」
笛看了眼砂,说:「没你的份好像排挤你。小兔我分砂两个,不介意吧。」
「不介意。」
笛拆开包装盒,递给砂,像分糖果一样示意他拿两个。
砂的脸爆红,目光跟我接上了又马上逃走。
「你拿两个吧,像你这样的帅哥,很容易出事的。不要做我亲生父亲那种生了小孩又不管的渣男。」
「我是那种人吗!」
「那你快拿两个啊,连避孕套都不好意思碰的男人会主动避孕吗!」我坏心眼地催促道。
在我和笛的攻势下,砂撅着嘴,伸出手指夹了两片出来,放在自己的裤袋里。
「等下,不要放在容易磨损的地方,你有收纳盒之类的吗?」
笛说着就翻他的帆布包,立即翻到了一个小盒子。
「喂,别乱翻。」砂抢回盒子。
「这是什么啊。很像戒指盒。」
「不是戒指。」砂打开了,里面是一对挂着毛绒小兔子的耳环。
笛的嘴张成O型。
「送我的?」我语气平淡地问。
「嗯,特地买的兔子。」
我把耳环取出来戴上,然后把那两片避孕套放在里面合上了。
「正好。」我说。我把盒子塞到砂的帆布袋里。
「走吧走吧,快上课了。」
我一手挽着闭不上嘴的笛,一手牵着砂的手,把俩人往校园里带。
阶梯教室的后排,笛在旁边小声问我和砂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交往了。
我说,还不确定,但是差不多吧。
摸了摸耳坠上毛茸茸的小圆球,想起砂的身体的热量,我想我跟爸爸不太一样,我不是只有幻想就满足了。虽然性对我来说还是有些可怕,但就像去未知的地方,看一部新的电影一样,总是会害怕的。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如果我想尝试的话,砂就是现在最好的对象了。
整理了自己的想法,我给砂发了短信,约他晚上单独见面。然后就把手机塞进包包,摒除杂思,开始认真听讲。
和我第一天认识砂就梦到的那样,我们到了love hotel。
「一般来说不是应该先看电影,去游乐场,温泉旅行,再进入这一步的吗。」已经洗完澡的砂坐在床头说。
「我觉得前戏没必要这么长吧。」
「啊?!妳把约会定义成前戏啊。」
「要是不想做的话当然就只是约会了。想做的情侣搞那么复杂难道不是前戏吗。」
「妳说得倒也没错。」
「忘记问你需要不需要,需要的话我们现在还可以退房出去。」
「⋯⋯那倒也不是。」
「跟你讲话真的有够累的。你不能直接一点吗。」
「我就是想说⋯⋯算了,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那现在开始吗?」
「对了,避孕套只有两个,所以最多只能两次。你先记住。」
「喔⋯⋯妳还想两次。第一次的话能成功都有难度。妳是不是漫画看多了。」
「这么说你很有经验?」
「有那么一点吧。」
「哈哈。完全看不出来。」
「妳是故意的吧,上次卡拉OK的时候也是。」
「故意的又怎么样?」
「妳心眼太坏了。欺负人。」
「那你可真够M的,你为什么喜欢上欺负你的人。」
「⋯⋯死兔子。」
「还会骂人。再骂两句?我录下来给我爸爸听。」
砂气得眼睛都红了。
「啊呀。别怕别怕,我逗你玩的。在这里发生的事情,我一个字都不会告诉爸爸的。」
「说好了喔。我真的会怕。中学时还没出道的时候,被女朋友的爸爸打过。」
「这么惨啊⋯⋯好啦,拉勾,我保证不会跟爸爸说你不对的。要是合不来我们可以和平分手。」
小指交缠在一起,砂说:「好香,好像是桃子味。」
「嗯,新买的护手霜,因为没准备乳液,怕太干燥了就当作身体乳擦了。」
「我特别喜欢桃子的气味。」砂说着把脸贴到我的肩膀上,深深吸了口气,我把脸侧过去,嘴唇就贴在他的耳边。
「拜托了,我真的很好奇会发生什么。迫不及待想知道。」
上次没注意到,砂的舌头好像比我长很多,他就像用搅拌棒搅匀咖啡上的砂糖和牛奶那样,我想像中自己大脑皮层的白质和灰质都被翻搅得混合成了黏糊糊的东西,感觉有点恶心,仿佛晕车,但并不想呕吐,可能更像喝醉了?
他的手指已经触及了我被内衣包裹起来的部分,上次KISS时那种身体热度升高但大脑中某个部分突然急速冷却的感受又来了。
我努力给这种感觉找到了名字,是「警觉」。
被不熟悉的物体入侵时的警觉。
确实很可怕,我的身体在此刻有一部分不属于我了,但也不属于砂,属于我们共有的,像两个色块重叠的部分,是另一种颜色。
重叠的色块越来越大,最后超出了两个色块的范围,四处蔓延。
有点搞不清楚哪一部分算是高潮,还是没有到高潮,这已经让我感官的负担过重了。这时砂起来去床边拿避孕套,倏忽的空荡之中,我的身体中原本不存在的洞穴突然旋转起来,好像黑洞吸收了我全身的热量,连同我所在的时空也扭曲了。砂回到床上时,我已经快要失去知觉,只能感觉到,他又用手指一圈一圈地扩张我身体上洞穴的实体,他的性器插了进来。
我脑海中警铃大作,但已经没有回头路了,进了这个迷宫之后,就只能想办法走到出口。
为了保持清醒,我在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到身上出现快感的区域,一会儿在接触的位置,一会儿在腹部,一会儿在脚尖,好像老鼠一般四处乱窜根本追不着。我急得团团转。
「不是所有人都承受得了幻想成真的感觉。」
突然想起了爸爸说过的话。
我有点后悔跟砂做这件事了。但也不是真的后悔。
爸爸救救我⋯⋯我在心里哀嚎起来。
与此同时腹部剧烈收紧了,从脚尖到头顶的震颤释放了所有的能量,色块重叠产生的弥漫的色彩也透明了,身体前所未有的轻松自由,混沌的大脑也突然无比清晰。
我睁开眼睛,砂还在继续,我无比清醒地看着还沈浸在快感当中,还在攀爬最高点的砂,内心竟然产生了一种没来由的感动。
我伸手去摸他的脸,全是汗水,沿着我的手肘滴到我胸前。
「砂,我爱你。」
天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这句话。这绝对是在激素作用下产生的言过其实的台词。
「小兔⋯⋯」天知道他本来是不是也要说他爱我,还没来得及说完他就射精了,刚才还非常挺拔的躯体瞬间像放了气的气球疲软下来,变成一层厚厚的胶质贴在我身上。
处理完使用完毕的避孕套,砂躺在我旁边气喘吁吁地说:「还要来一次吗。」
「够了。」我说,「下次吧。」
砂发出了很虚弱的笑声,听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话说小兔。妳刚才向妳爸爸求救了。」
「啊!我以为我是在心里喊的!」
「那一瞬间我简直怀疑我是不是在强暴妳。」
「没有没有⋯⋯那就是一种语气词。」
「什么语气词?」
「就是类似于,我的妈呀⋯⋯感觉太好了。」
「靠⋯⋯什么鬼⋯⋯」
「总之我很爽。也不会吿你强暴的。放心吧。」
「最好是。我不想被妳爸爸打死。」
「我是那种爽到就翻脸的人吗!相信我!而且我都跟你说我爱你了。你还没回应呢。」
砂翻身起来半坐着,从上往下凝视着我的眼睛,神情很认真地说:「那妳跟我恋爱好吗。」
「我们这不叫恋爱吗?」
「恋爱是⋯⋯更加⋯⋯亲密的关系。就像妳快高潮的时候会叫爸爸救命那样。」
「什么意思⋯⋯就是以后我快高潮了不喊爸爸救命,喊高城砂救命?」
「不是。跟喊谁救命没关系。」
「怎么又跟这没关系了。」
「我要取代小兔的爸爸。」
「啊?你要做我爸爸?你才几岁。」
「就算被他打死我也要把妳抢走。」
「你有病吧,什么年代了还搞这套说词啊。一点都不浪漫。」
「小兔爸爸和我掉进水里,小兔救谁?」
「真的够了,你真欠揍。」
「妳说啊。坏小兔。」
「我咬人了啊。」
「妳咬啊。」
「都是汗,太脏了。你去洗干净了我再一口咬到你断气。」
「累死了都。妳先洗。」
「我也累了,你先。」
⋯⋯
那天晚上我们吵着没意义的架,最后两个人都没洗澡,就那样抱着对方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迷迷糊糊醒来,看到手机上有未读信息。
一看是爸爸昨天深夜发的:「妳妈妈问我妳怎么还没回来,我说妳还在我家。妳醒了给我回信。」
我吐吐舌头,赶紧给他发了回信:「爸爸,只剩一个了,再给我买一盒。」
那边秒读。然后收到了爸爸发来的小狗晕倒的表情。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