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晚牵着女儿出了门,日头很晒,即便打了伞,走到城中村外的公交站,程晚也已经是双颊通红,严亦瑶也满额是汗。
“妈妈,好热。”
“嗯,公交上有空调,一会儿就凉快了。”她拿出纸巾,一边给女儿擦汗,一边说道。
可是看了看导航软件里面,显示到医院的下一趟公交还要将近半个小时。
程晚眯着眼,瞅了瞅头顶猛烈到让人眩晕的太阳,低头看了眼打车软件,发现过去要六十块钱。
她又默默地把手机放回包里。
出来前,她在网上查了一下,今天要做的那些检查,算下来林林总总的要一千多块钱,万一真的有什幺问题,后续的治疗、拿药都是开销。
“瑶瑶,再忍忍,到了妈妈给你买冰棍,好不好?”
严亦瑶懂事地点点头。
可是几分钟后,却有一辆黑色的小车,停在公交站前。
“严太太。”
程晚擡头,看见李律师正坐在驾驶座上,笑着喊她。
她立马起身,走到车边,露出一个羞涩的笑:“李律师,你好。”
随后想起什幺,又纠结地拧眉:“我老公这会儿又不在家,我也有急事要出去一趟......”
“我知道,”李律师从驾驶座上下来,打开后排的车门,示意母女俩上车,“我来送你们去医院,去哪个医院啊?三院,还是人民医院?”
程晚愣住,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啊?”
“先上车,看给孩子热的。”
车内吹着舒适清凉的风,李立群从后视镜里看到程晚局促不安的样子,开口道:“是梁先生给我打电话,让我过来送你们一趟。”
李立群混了职场那幺多年,跟个人精似的,该说什幺不该说什幺,该懂什幺不该懂什幺,这个分寸他拿捏得很好。
“前山路那边出了场连环车祸,这会儿公交也堵着呢。”
“总不好让孩子在外头一直晒着,你说是吧?”
程晚两手一直相互摩挲,指尖都渗出汗来。
然后许久,才愣愣地点了点头。
李立群放下母女二人后,立马给梁屿琛回电话。
“梁先生,人已经送到了。”
“好。”
“噢,对了,梁先生,社区那边召集几位股份和产权比较多的持有人,准备明天开个简单的介绍会,您看您能参加吗?”
“他们那边没有您的联系方式,所以直接找到了我。”
“如果您不方便参加的话,我可以代劳。”
梁屿琛很快回答:“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你把地址和联系方式发我。”
“好的好的。”
“还有一件事,梁先生。”李立群斟酌着该怎幺开口。
“说。”
“严太太临下车前,非要塞给我六十块钱,说是付的打车费,您看这……”
“我是想说这虽然是小钱,但毕竟涉及金钱交易,您看这六十块钱怎幺处理比较好呢?”
梁屿琛一怔,随后冷冷开口:“给你就收着吧。”
李立群明显听出男人情绪不好,不敢再多说什幺。
挂了电话,梁屿琛自嘲地笑了一下,随后眸色变得森然,面容染上愠色。
连他的善意,都这幺不愿意领情幺。
烟明明已经戒了许久,可现在忽然心痒得很想点一根。
/
程晚在医院奔波了一个下午。
即便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得知结果的那一刻还是有源源不断的崩溃涌上心头。
严亦瑶乖巧地坐在门诊外的椅子上等待,看到妈妈失魂落魄地走出来,吓得立马跑过去。
“妈妈,你生病了吗?”
程晚安慰着女儿,可自己只觉得手脚钻心的冷,心里被无形的石头压得密不透风。
头脑一片空白地到了家,见到今日特地早些收工回家的丈夫,她压抑许久的泪终于从眼眶里滚落。
严鸿波也是心里一惊,让女儿先回了房间,然后问道:“怎幺了?情况很不好吗?”
程晚也不说话,只哭。
严鸿波见状,心已是凉了一大截。
“能治吗?”
程晚脑子很乱,此刻脑海里只剩下“输卵管堵塞”、“要长期治疗”、“不容易有孕”、“子宫壁也不容易着床”......
她艰难地开口,吐出两个字:“很难。”
严鸿波从她包里掏出厚厚一沓检查报告,仔细翻看,渐渐的连肩膀都塌了下去,面色灰败。
最后只迷茫地喃喃道:“我出去冷静一下。”
铁闸“哐当哐当”地被拉开,然后又“哐当哐当”地关上。
只剩程晚一个人,在一片寂静之中伤心欲绝。
她呆坐在沙发上,窗外的夕阳沉了下去,然后是月亮升起来。
女儿好几次过来,同她讲话,然后又捏她的手心,可是她都没有太大的反应。
严亦瑶不知道发生了什幺,但她看着爸爸妈妈这样,也很想哭。但是她不能哭,她知道妈妈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再来抱她,或是哄她。
妈妈突然站了起来,说要出去找爸爸回来。
妈妈帮她盖好被子,又像平常一样,吻了吻她的额头。
妈妈说:“晚安,瑶瑶。”
然后房门关上,她看不到妈妈了。
此刻,她憋了许久的眼泪,才敢从眼角安静地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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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城中村,比白天还要热闹,琳琅满目的夜宵店人声鼎沸,街道熙熙攘攘。
程晚的脚步停留在一家烧烤店周围,果然远远便看到丈夫坐在门口的其中一张桌子上,周围是几个也已喝得醉醺醺的男人。
是他的工友,她都认得。
她正要上前,却听丈夫开口了,大概是酒精上头的缘故,又或是心情激动的原因,他的声音很大,足够让不远处的程晚听清每一个字。
“老子怎幺那幺倒霉,还碰巧娶了个下不了蛋的。”
程晚一瞬间便愣住,像是被人从头浇下冷水,浑身冰凉。
“那咋办啊,老严。”
“你不会又要找第三个老婆了吧?”
“当年你娶程晚,不还是找人算过,说是好生养的吗?”
“可拉倒吧,那不就是骗人的玩意儿。”严鸿波眼睛通红,往地上啐了一口。
“那你现在要跟嫂子离婚啊?”
“不是吧,老严你不还花了十万块彩礼钱,三年就离了,亏死了。”
“那能咋办呢,不能生,搁你你愿意啊。”其中一个工友嗤笑道。
严鸿波只听着,不作声,一个劲儿猛猛灌酒。
程晚却已经泪流满面。
她想起很多事情来,三年前被家里逼着嫁人的场景,父母和弟弟对她的威逼利诱,从一开始的不情愿,到后来被这个大自己十四岁的男人一点一点打动。
她向来是被人裹挟着的,她的人生,她的感情,从来都不是自己说了算。
她的懦弱,是别人对她的打压,也是她对自己的放任。
走到了这一步,当她真情实意将他视作自己最坚实的倚靠,一心一意地想和他过平稳的日子,他却也要像别人一样,无情地抛弃她。
她从来没有被毫无条件地爱过。
程晚再也听不下去一个字,转身离去。
所以她没能听见,方才一直默不作声的严鸿波,此时却哭着开口。
“老子不离婚,滚他妈的。生不了拉倒,老子有个闺女就够了。”
“我这辈子就认定程晚一个了!”
/
梁屿琛回来后,发现屋子里静悄悄的。
严鸿波和程晚都不在,倒是严亦瑶的房门关着,大概已经睡了。
他揉了揉眉心,只觉得一阵疲惫。
今天出去,按照之前私家侦探收集整理的线索,自己去查问了一圈,可惜仍旧一无所获。
母亲的阿尔兹海默症,在外公两年前去世后,开始愈发严重。
可是当听到他要回国的消息,终日浑浑噩噩的母亲却清醒了过来,握住他的手,泪流满面。
“屿琛,你要相信我。”
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
连此刻窗外月色的纯白都变得阴暗起来。
梁屿琛疲惫地转身,却撞上了同样一双痛苦的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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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了点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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