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择

偌大的林场，只剩下她一个了。

满地的尸体，淋漓的鲜血，他们的死相很惨，东一道西一道，狰狞的血肉翻出，好像蜈蚣一样张牙舞爪，血肉包裹的白骨，在阳光下闪过冷锋一般的痕迹，像她的刀刃，但远比她的刀刃脆弱，因为她们倒下了，她还站着。

在科技高度发达的7680纪元，难以想象还有人能被冷兵器伤的如此体无完肤。

“要使用我吗？”一个黑色的骰子从尸体堆中滚了出来。不像一般的骰子只有六面，这是一颗足足有一百面的骰子，骰面边缘浑然天成，没有一丝粘合组装的痕迹，也看不出来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好像四面八方。

“使用我，可以扭转你的一次选择。”

“我需要付出什幺代价？”

“很简单......嗯，给我你的任何一样东西，器具、器官......头发、血、肉......什幺都可以，只要属于你。我会评估它的数值，然后，美丽的小姐，你扔出我，只要数值小于这样东西的价值，我给你重新选择的机会，东西也还给你，大于的话......东西就归我了。”

“你会告诉我的评估标准和评估结果吗？”

“哈哈，当然不会，美丽的小姐。”骰子上下翻动，好像在咯咯笑着，一阵金色的烟雾随着它的动作氤氲着，骰面飞快转动，1、100、50、66......“我们之间要保留一点惊喜，一点神秘，美丽的小姐。”

再做一次选择？可是，她有别的选择吗？贵族们的游戏，一百个奴隶里，只有最后剩下的那个能活下来，这幺多无辜的生命逝去，她手里有99条命，她固然后悔，可是，她有别的选择吗？难道重来一次，他们都可以安然无恙吗？

不......不！

她看向笼罩林场的天幕，好像是空气，是微风，但是只要一只鸟，或者一只小鹿，突然撞到某个地方，就有一阵电流和蜿蜒的光波流过，不用一秒，小鸟和小鹿就成了一摊灰烬，天幕的后面是抚掌大笑的贵族，是钟鸣鼎食的废物，是这个星球的嗜血者、寄生虫，而她，会成为这个星球的革命者！她会一往无前，后悔是没有用的！

是的......她咬紧牙关，指甲狠狠嵌入手心，看向身边的99具尸体，“我会用那些蛀虫的鲜血，祭奠你们的生命。虽然只有我活下来......但是，只要我活着一天，我们都还有希望！我不会后退！”

“我欣赏你的决心，美丽的小姐，请给我一个机会，见证你的誓言，或许，不知道什幺时候，我的能力可以帮到你，也说不定，下次给你介绍，我还有一个能力，叫做孤注一掷。”百面骰旋转的速度更快了，它一边翻转，一边有黑色的雾气越来越浓，随后它突然缩小到指甲盖大小，向她撞过来。

她只感到大腿内侧一阵剧痛，她伸手摸过去，这只百面骰已然镶嵌在她左腿内测，她本该流血，但是，这只骰子的四面八方好像有一阵阵清凉的液体渗透进她的血液里，它擦过的地方，在迅速痊愈！

孤注一掷嘛......她的人生本来也是孤注一掷，没有任何退路，只能向前走。她跨过成堆的尸体，想记住这些曾经生机勃勃的面孔，当然，他们的身上都是千疮百孔的，脸上纵横交错，唯独他，脸上很干净，脸色也很安宁，仿佛是睡着了一般。

他是自戕的。

这个百面骰，也是从他的尸体下方滚出来的。

“你叫什幺名字呢”她喃喃。

他们都穿着米色的麻布衣服，他的没有更精致，也没有更破烂，只是他的这张脸......好像，和她有几分相似。她左手摸上他脸颊，右手轻抚过自己的眉毛、鼻尖、嘴唇，左手顺着他的下巴、纤细的脖颈，停在了锁骨的位置，右边的锁骨有个双剑交叉的黑色图案，纹在锁骨上，掀开衣襟，左胸上，有个立方体形状的凹陷，侧边插着一把普通的匕首。

这个人，如果刚刚不是这个人，在仅剩他们两个人时，将匕首生生插入自己的心脏，她没有自信，能够在力竭的状态下打败他。

“我会记住你的。”

她向前走去。

这实在是太真实了，真实到她都没办法骗自己这一切都是一场梦。传入鼻尖的花香是沁人心脾的，衣服和脸上的鲜血又泛着阵阵腥臭；林间穿梭的小鹿和狍子是切实存在的生命，但是时不时撞上天幕的动物，在下一秒就会失去生命。

她穿过树林，终于倒在天幕前，昏迷前的最后一刻，她看到绣着金线的丝绸衣袍，银色的如同绸缎一般的华丽发丝，红润饱满的嘴唇，吐出这样一句话：

“这批人都死了，把尸体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