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篇十七:“喜事”

拿上给少女准备的礼物,君珩新换了一身衣裳,踏着落日余晖走进了虞家,少女的继任仪式在申时举行,地点在虞家的拜日坛,台阁之上,少女羽衣批身,眉心由上一任巫祝点下一颗璨然的朱砂红痣,如此便象征着权利交接的完成。

族长在台上主持着仪式的流程,众人或上香,或祭拜,钟鼓乐明,一场盛大又庄严的继任仪式就此完成。

新任巫祝先行退场,君珩弯起嘴角跟在少女的的身后,却在此时听见了侍女催促的声音,他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小姐,我们快些走吧,一会儿您还要扮上新娘妆,再弄些其他的东西,我们虞家好久没办过喜事了,婚礼又准备得匆忙......”

侍女还在说话,可是君珩却听不见了,他的脑子里在来回回响着“新娘”“喜事”二字,忽然有些迷茫。

他站在原地,看见其他虞家人一个接一个地在他面前走过,他随手拎出一个,问他:“今日是谁和谁的婚礼?”

那人被拎着衣领有些生气,似是认出了他的身份,转眼想到族中流传的八卦,报复似的故意拿话刺他:“自然是我家阿绫妹妹和她那青梅竹马的二哥之间的婚礼咯,毕竟我们虞家是不允许外族通婚的,外姓人想娶也没有机会。”

话音刚下,那人便被忽然甩到了对岸的墙上,肉体与硬物撞击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是吐血的声音,“你......”

“你们都是要去参加喜宴吗?”他冰冷的视线扫过在场的众人,他们中有人用警惕的目光看向他,有人神色愤怒,冲到他的面前,同样不知死活地抓住了他的衣领:

“贺兰竖子,你不过一个外姓人,不仅出生低微,还被亲族抛弃,你有什幺资格站在这里,甚至还肖想我虞家的人!今日是新任巫祝的大喜日子,我劝你不要在这里多生事端,既然你连今日是巫祝大人的喜事都不知道,那就证明你根本没有受到邀请。贺兰家收留你已是仁至义尽,劝你不要再不识好歹,让自己变成今日的笑话!”

“仁至义尽?”

“不识好歹?”

随着一个词一个词的落下,说话之人的双手先后被扭曲成诡异的弧度.

那人原本一张义正言辞脸上终于流露出害怕的神色,他咬着牙退后,却见眼前之人不依不挠,本就不好的脾气,在遇激之后忽然一股脑儿泄出,有着孤注一掷的狠:“敢伤害虞氏本家之人,一定会受到大人的惩罚,祂会禁锢你的灵魂,让你永生永世只能做一只孤魂野鬼,你就等着吧。”

在如此心情下,听完这人的话,君珩竟然忍不住想出声发笑,他蓦然响起恶说的“虞家族里所有的后代都不无辜”。

当时没觉得有什幺意思,现在觉得这句话真有意思。

他步步走进那人的面前,忽而一把剑出现在他手上,他拿着剑抵在了对方因激动而粗红的脖颈,看着两物相接的地方没有一丝温度:

“我今日就让你看看,谁才是最大的笑话。”随着话音落下,银光一闪,谁的脖子血涌而出。

见此一幕,众人纷纷退后了脚步,但是他们发现,自己的脚似乎动不了了。

所以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杀完人的罪魁祸首调转了脚步朝着自己而来,依旧是一个问题:“你们,都知道虞家下山那条路是怎幺回事吗?”

阎罗一般的声音灌入耳,凉得直直透进了心里,有人眼神闪躲,有人眼神迷茫,君珩看了看剑,又重复了第一个问题:“你们都是要去参加喜宴吗?”

没人敢回答,但是他们的眼神出卖了他们,“原来都要去啊。”他语气遗憾,眼神却冷如冰碴,“婚礼是什幺时候开始准备的?”

“......半,半个月前。”有人抵不住他的身上散发出来的威压答道。

是他离开时的日子,君珩记得那时候他还以为少女开始慢慢接受他了,但其实她是在表面应付他,实际上想着办法摆脱自己,好嫁给自己的二哥吗。

他想起过往时日里自己捧到她面前的一颗真心,最后却换来了弃之如敝履的对待,心中忽然恨了起来,“虞家长辈可曾逼婚?”他掐住那个说话人的脖子,警告他说谎的后果就是死,那人紧张得连嘴巴都结巴了,可是他还是听清了他的话:

“据我所知,并无。甚至.......这婚事,还是巫祝亲自求的。”

嘎达,喉骨断裂的声音,软软的尸体倒了下去,眼睛睁着,嘴巴没闭上,死不瞑目。

剩余的人连续见了三场祸事,脑袋上早已冷汗涟涟,求生的本能促使他们讨饶求放过,但是他们不知道自己眼前是这天地间真正的死神,就像恶说的那样,他看到区区几条人命没了,只会无动于衷,这些人给他的感觉太差了,他想要杀光他们。

“虞家,早该灭了。”不知想到什幺,他忽然这样感叹,然这时有人慌慌张张反驳,似是固执地坚守着这个真理:

“大人替我们虞家算过,虞家的气运很长,更何况上半月前还降下神旨,说......”

“说什幺,说他们二人是上天注定的大好姻缘?说你们虞家会因为这一场婚事而绵延千秋万代?!”君珩突然抢过了对方的话,顺着他的逻辑说了两句,然后意外看到了对方脸上意外的表情,他表达得很具象,是在说——你怎幺知道。

蠢人。

他忽然咬紧了牙关,闭上了眼睛,手中的剑握得极紧。

原来,这堆人都是这场婚事的帮凶,是他们害得她嫁给了别人。

他,不能原谅!

残阳如血,映照在了虞家的屋檐,与长廊上的鲜血一起,编织出了一副极度诡异的画面。

宴请的人都杀光了,只剩下最碍眼的新郎了。

君珩扔掉了染满血色的剑,转头向起云筑走去,他要守在她的院门口,在那人敲门之前就将他杀掉,因为他无法想象如果他见到两人穿着成套的喜服出现在他面前时他会做出什幺样的事情。

不愿想,也不敢想。

虞清远来得比他想象中更晚一些,他骑着一匹白马,后面跟着一架喜轿,着着碍眼的喜服,风风光光,面带喜色,下马正欲靠近院门,却被他甩了出去。

得体的打扮瞬间变得狼狈不堪,他见他倒地吐出一口血,然又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擡起手甩出他的玄链,缠绕住了他的脖子,没等多久就看到他的脸上聚上灰紫,只是挣扎了片刻就死去了。

君珩踏出阴影欣赏他的死状,可心里也并没有他想象中那般愉悦,但说到底心里还是痛快的,谁让他抢了他的女人呢。

于是他又觉得这个人死有余辜,实属可恨,不能让他的尸体留在这里吓到里面的人,还是把他拖走吧,他原先要去的地方是哪里,他思考了片刻,末了脸上露出一抹阴寒的笑。

喜堂,他已经不配了。

还是弄一个灵堂吧。

正好,办一场除了她,虞家全体族人的丧事。

他要在留在灵堂里,等着属于他的新娘子过来,然后告诉她——她能嫁的人只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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