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沅陵是同齐珩生一同去的后山。
这一路本该是人迹罕至,颠簸崎岖,然而因着燕巍然前几日才刚经过,一路上便踩出细细一处通道。
沅陵走在路中,虽人已是小心翼翼,落脚仍觉得艰难,就更不必说先前燕巍然独自一人来到此处时的光景。
定是比眼下还更困顿。
他目标明确,直奔向魇境,想必是抱了必死的念想。
这般一想,沅陵心尖忽颤,顿生出股痛意,脚步微滞,然而一咬牙,便又加快了步子。
齐珩生施了法咒,一路追踪燕巍然来时足迹,于是才在那一处山崖上停下了脚步。
这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对面,是渡生门遥遥可见的出口。
出于对宗门内魇兽行踪的熟悉经验,齐珩生只一眼便知晓这一处山崖之下便是魇兽的巢穴。
只不过眼下两人还未跨出山崖范围,不到魇兽的活动地盘。这些魇兽便仍是成群窝在一起,并不催生魇境。
齐珩生便停下了脚步。
“应当是此处。”他视线落到云雾缭绕的山崖之下,“痕迹断在此处,魇兽的巢穴也在此处,想来,便是这里了。”
沅陵顺着他的视线上前,一低头,却只见云雾只见若隐若现的山崖。她抿了抿唇,却没再刨根问底,低头谢过,而后道:“那我该如何……才能进入燕师弟所在的魇境?”
“这点倒无需你忧心,在你入境之前,我会用灵力护你,带你寻得去处。你所要做的事便是……跳下去。”齐珩生微眯起眼,指尖一点,挥向崖间,“你怕吗?”
被问及的人神色微顿,却很快回神,摇了摇头,咬咬牙,缓声道:“不怕。”
她话音才落,便听得齐珩生一个“好”字响起,随之一同出现的,还有先前隐在她身侧的那股庇护灵力。金光片片,伸手轻触,便散开水波纹似的圈圈。
沅陵转过一圈,便点点头,拜别了齐珩生,深吸一口气,走上崖边。
她脚尖轻点,人便向下落去。
坠落却只在第一瞬带来了轻微的失重。她才进入山崖之间的范围,周身便被庇护的灵力柔和托起,缓冲了坠落的力度。
随着下落,四周被云雾遮掩的景象终于展现在了沅陵面前。
长耳长鼻的魇兽通体漆黑,大半倒挂在山崖之上,垂着细长的勾尾,它们约摸半寸长的利爪紧贴着石壁,挂出极深的划痕。
但大约是沅陵身上带有齐珩生落下的庇护禁制,这一众魇兽对她的到来恍若未闻,只轻轻一擡眼便又甩着尾巴昏睡起来。
沅陵踏着齐珩生留下的灵力,平稳落到崖底。护身灵力此刻回收,融成了一小个光团,引着她向前。
密密匝匝的魇兽趴伏在四周,沅陵一手按在佩剑上,一手护在身前,猫着身子小心迈步,缓缓往前行去。
她走过约有半柱香的时间,才远远瞧见一堆七零八落的粗制衣物。
这些物件提不起魇兽的兴趣,于是多半被随性丢在各处,然而上头的痕迹看着很新,像是才落在此处。
沅陵的眼神就亮了亮。
近来有许久,这一处山崖都无人到来,若此刻能寻得哪怕丁点痕迹,都有可能是燕巍然留下的。
这点发现一下叫沅陵燃起信心,于是连脚下的步子都变得轻快起来。她追着光团飞奔起来,终于在转过一处凸起的石壁后远远看见了一处魇境的光晕。
以及被魇兽困在其中的燕巍然。
起初她离得太远,以致于几乎看不清燕巍然的神情,然而待她凑到近前,才恍然看见燕巍然眉眼弯弯,唇角翘起。
仿佛只是正进行着一场酣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