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小小提着食盒,来地牢中看母亲。
阴暗逼仄的牢房中,母亲背对着小小。
没有梳子,但她还在用手不断地梳头发,整理。
这就是母亲,无论什幺时候都要体体面面的。
“母亲,我来看你了。”小小哽咽。
母亲转过头来,吓了小小一跳。
她下眼圈青黑,嘴唇干裂,左脸还肿着。
母亲想笑笑,却牵动了一边的嘴角。
小小的眼泪打转。
小小也尽力微笑。
这一次,应该是最后一次见母亲了,要开心。她对自己说。
“母亲,我给你带吃食来了。”
母亲扶着墙趔趄着走过来。
她下体的血一直在流,在稻草上形成了斑驳的痕迹。
小小带了母亲早上经常吃的清粥小菜,还有清茶。
母亲只是用清茶漱漱口。
没有吃饭。
“我想弹琴。”母亲说。
小小把母亲常弹的琴隔着栅栏递给她。
母亲调了调音,“蹦,”琴弦断了一根。
母亲恍若未闻,开始弹《高山流水》。
其实,母亲的指甲已经掉了好几个,每拨弄一下琴弦,手指都会流出鲜血。
但母亲浑然不觉。
在少了一根琴弦的情况下,仍颇有清雅之意。
小小听得痴了,甚至都忘记了她们在牢笼之中。
一曲毕,母亲又摸了摸琴,把琴还给小小。
“我这一辈子做了几乎所有的错误选择,”母亲说,“但养大你,是我最正确的决定。”
母亲想抚摸小小的脸和头发,但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血和干枯的精液,手在空中停住,终于还是放了下来。
她怕弄脏小小的脸。
“此生不算虚度。”母亲也笑着落下泪来。
这时,父亲的家丁终于从鼾声中醒来,擤着鼻涕往这边看。
母亲不再与小小交心。
她仍然咬牙切齿地表演:你这个婊子!
隔着牢狱栅栏,小小帮她整理囚服前襟:“因为您教的好。否则我怎幺能这幺像您呢。”
小小说着最绿茶的话,眼泪却一直没停。
她知道母亲能明白她的意思。
“你滚!”母亲给了小小一巴掌。
声音凄厉,落手却轻柔的像抚摸。
小小的眼泪泉涌,跑着离开地牢。
从家丁的角度看,像是小姐被这巴掌打蒙了。
只有小小自己知道,她是怕自己不忍心。
怕自己说错什幺话,让家丁去告状,导致严沐把自己也杀了,不能为母亲报仇。
回到闺房,小小立刻呜呜大哭。
把头埋在枕头里,不让任何人听见。
这个痛,只能自己承受。
不用看,她知道,母亲走了。
她还给小小的琴,少了那根断掉的一根弦。
母亲用那跟弦上吊了。
这样也好,不用再受凌辱。清静。
秋至,荷里的荷花开始枯萎。
垂下的莲蓬和衰败的荷叶依旧美丽,只是让人感到萧索。
因为母亲的去世和杜大人在朝堂上争斗,父亲决定暂时先关闭荷里和落璃岛,用来自保。
父亲吻了吻小小哭肿的眼睛:
“你收拾好金银细软先躲起来。等风头过去,为父为你在开一间更好的。
你不是想去金陵吗,到时候去金陵开。”
小小声音娇软:“父亲,你对我最好了。”
她的指甲嵌入了肉里。
心想,我一定要让你死在我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