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太后的打算

禁苑之内,甘泉宫。

“以你和太后的关系,难道不能说服她在司隶校尉部给你表哥安插个身份进去吗?若是不能,又何必和太后结盟?”

赵平君拉着未来皇后的手,看贺邈低头恭敬不语,又立刻转为笑脸道:“母亲也不是让你急在一时。只是将来还是要找机会试探一下太后的态度才好,雍州王派人特地来平郡见我,邀请我来前来监督,我才能和我儿见面,这份恩情,你可要回报他啊。”

贺邈这段时间内在宫殿之中成长了不少,自从失去了公主的庇佑,饮食起居上各种问题,立刻就开始难受起来,她知道这是车太后想想给她施压,连忙去拜谒太后,言辞诚恳的礼敬再三。

可车太后显然不是心血来潮的,非要让她难受了一段时日才松开手来。

贺邈不得不日日前去陪伴,伺候车太后甚至不敢走神,精神上饱受折磨,唯一能支撑她的只有读书,只有靠读书才能暂时转移这种极大的压力。

她只能苦熬,告诉自己,只有撑过了这段日子,等她成为皇后,车太后的手段就会缓和一些。

而她到时候则必须要讨好皇帝,来换得一点可怜的地位。

皇帝到底是皇帝,也许他在皇城外的世界的力量被辅国大臣所覆盖了,可在皇宫之内,他还是具备绝对权威的。

等到贺邈成为皇后,她就会成为万民表率,成为国母,到那个时候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会受到关注,如果车太后还对她还是如此苛刻,就会被有些人利用,成为针对太后的武器。

而等她成为了皇后,即便没有这种人,她也会培养出来。

因为她如果继续受辱,对家族的名声和父母的地位显然是不利的。这是贺邈所不能允许的。

“母亲所言甚是,女儿定当谨记。”

身为皇后,恭顺乃人礼,贺邈太知道母亲赵平君是什幺样的人了,她一贯在家中靠这一套应付她已久。

“我儿孝顺,母亲实为欣慰。”

赵平君捂嘴笑起来,她其实还算是年轻气盛的年纪,特别是做了皇后的岳母之后,能不膨胀的天底下就没有几个人。

赵平君出身大家,但父亲早逝,母亲带着她靠家中的叔叔过活,地位尊崇却又遭人白眼,她是在这种环境中长大的,更加难以忍受其他人异样的目光。

所以看到女儿居然能成为皇后,她的权力欲前所未有的高涨起来。

颧骨通红,赵平君呼吸急促的将女儿揽在怀中闭上眼睛。

她的女儿,要做皇后了。

还是一个对母亲言听计从的皇后。

“宋国大长公主到……”

宦官尖利的嗓音吓了赵平君一跳,再擡起头来,脸色已经不好,她听信丈夫的哄骗,将女儿送给公主照顾,可女儿却似乎因此而疏远自己。

公主的名头可以给女儿镀金,却又让她内心十分不舒服。

公主地位尊崇,可她的灵帝已经死了,却因为幸运有个好姊妹照顾她,哪怕身为干涉朝政的罪人,也能维持着个空架子到处显摆。

“女儿啊,母亲不想见到公主殿下,你快快去打发她走吧。”

一想到女儿马上就是皇后了,赵平君立刻生出主意来催促着怀抱里的贺邈,贺邈被她抱着,被勒的喘不过气来,听到这话又不由头痛起来。

她跟随在车太后身边,车太后热心朝政,自然告诉了她公主如今给雍州王谏言又重获信赖,虽然被拘禁在府中,可雍州王似乎有意让公主产子后把她嫁给世子刘陵。

公主在朝廷的地位举足轻重,还和她有半师之谊,她不过是个行动不自由的棋子,而且皇后怎幺可以拒绝自己丈夫的长辈进门探望自己。

想一想就知道一时拒绝容易,日后的日子可就难受了。

“请母亲稍待,我去见见公主就立刻回来。”

贺邈不能说出拒绝的话来,只能和缓脸色,勉强笑着安抚母亲赵平君,而后起身走向殿外。

姜昭看到贺邈亲自出来,穿的甚是单薄,瘦的干瘪,不由吃了一惊:“邈儿?”

“殿下。”

贺邈迎上去,与她耳语一阵,姜昭便点点头,面沉如水:“既是这样,我在偏殿稍待就是。”

她转身走了,贺邈连忙回到殿中,安慰母亲赵夫人。

一直到送走了赵夫人,贺邈才派人去请姜昭,两个人在殿中叙话,姜昭借机问起她的生活和车太后现在的态度,贺邈对着她自然是全盘托出,不如在赵夫人面前报喜不报忧。

“殿下有所不知,近日太后表面上似乎心情不错,连翻召见宗室郡主和车家的女郎们,这些年轻女子陪伴左右,每日赏赐不断,连皇帝也有所耳闻。但实际上如何,太后恐怕心情不佳……”

贺邈正忧心忡忡和姜昭说着正事,忽而听到外面一阵喧闹,居然是赵平君去而复返闯了进来。

“尔等居然敢阻拦我,是疯了不成!”

赵平君气恼的声音传来,贺邈连忙起身迎去,就将赵平君已经闯进来,推搡着侍婢,看到姜昭站在贺邈身后,她脸色一变,似乎早有预料又怒不可遏,朝贺邈就冷笑呵斥道:

“皇后有何事要避开身为母亲的我,同公主密谈,我让你恩眷提携亲族你敷衍再三,犹是不肯,如今见到这人却亲密无间,把我打发出去,是要做什幺糊涂勾当不成?皇后乃是我的女儿,难道天下间还有关系比母女之间更为亲密无间的吗?为何你要相信公主而不相信我?”

这话说的又是诛心又是愚蠢。

本来只是一件小事,现在这样的紧要关头闹起来,对在场的三人都没有好处,可她却因为恼怒而立刻发作起来,贺邈连忙试图平息事态,让人拦住赵平君,又让人护送姜昭离开。

姜昭也对赵平君这样失礼很是生气,不只是因为赵平君针锋相对的态度,还是想到赵平君去而复返,必然是有人在背后做了手脚想要陷害她。

而这个人可能是车太后,是被损害了利益的贵族们,皇帝,或者雍州王,这皇城里的任何人,都难以信赖。

身在敌营,有心算无心,就是防不胜防的。

好在刚才趁着进来,她已经第一时间交代贺邈关键的事情,此刻面对这种情况,立刻面色微冷,和赵平君敷衍的打了个招呼便在侍从的簇拥下准备离去。

只见她一脸强压怒气略有隐忍板着脸道:“夫人受了奸人挑拨,一时情难自己,本宫可以谅解。但本宫乃是受人之托前来送礼,非夫人所想。请夫人勿要动气劳神,伤了阿邈一片孝心……邈儿,本宫还要去拜见太后,好好照顾你母亲,我走了。”

她摆出置身事外的神色,皱眉一脸莫名的离去,眼神里赤裸裸的暗示,让赵平君怒不可遏的同时又忽而冷静下来,想到了刚才叫住自己的宫女。

不过她到底还是厌恶姜昭,纵然想到这一层也忍耐不住,待到姜昭一走,便立刻又朝女儿贺邈暴怒发作起来。

贺邈先是不断解释,奈何赵平君听不进去,还推搡起女儿来。

无奈,堂堂皇后只能跪下来求情,赵平君看女儿姿态放低,便逐渐缓和了怒气,重重坐下来,努力平复心情。

贺邈连连哭诉,赵平君便慢慢透露自己去而折返的原因。

果不其然是有人叫住了赵平君又透露了姜昭到来的消息,之后更是在她的追问下匆匆逃走,赵平君更加生气,于是口不择言,返回对贺邈诘责。

赵平君此次前来锦都,已经屡次三番受挫,今日被贺邈匆匆打发已经十分不快,现在又知道贺邈居然对公主十分亲热却对自己冷淡疏远,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幺,但正是这种客客气气的恭敬,更让人心里堵得发慌。

那算计她的人显然是知道她现在满腹牢骚一点就爆的情绪,趁机挑唆,无论如何也要让贺邈丢脸一番。

这个计策结果上来说是成功的,尽管姜昭最后一套话术把自己摘出去了一点,贺邈却实在是颜面全无。

这下怕是满皇宫都知道,贺邈在自己的母亲面前是多幺的没有尊严了。

一国之母如此毫无威严,怎幺能管理皇宫呢。

这是趁着贺邈还没有掌权就先行锉了她的锋芒。

不过贺邈又有什幺办法呢,她如今根基浅薄,却地位尊崇,她不被算计才是有鬼。

事已至此,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礼敬母亲,至少要争取个孝顺的名声。

把偃旗息鼓的赵平君送走,贺邈迎来了黄昏的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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