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物线Y等于X的三次方的三分之一……”
毫无顿挫的腔调在这个闷热的午后,成为最有效的催眠剂。
直到一颗白点从讲台急速飞过,精准命中了她的脑袋。
“唔。”
温雨正在不安稳的睡梦中。
她皱着眉睁开眼,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数学老师的眼刀。
比起疼,满脸是汗的她被这一记熟悉的眼神震得透心凉,立马清醒过来,换成坐起的姿势。
她双手摆弄书本,拨开边缘那颗短短的粉笔头,马上装出认真听讲的模样,脑子实则乱糟糟。
这真的太奇怪了。
她梦到自己已经26岁了。
在过去十年里,她在高中毕业后和贺沢分开,没再联系。大学毕业以后重逢,自然走到一起,成为一对情侣。
因为其他事耽误了几年的贺沢刚刚研究生毕业,在毕业的第二天他跟她求婚。温雨正要接过他递来的戒指,然后就被那颗粉笔头打醒了。
一时间她竟分不清楚自己是26岁重新回到16岁,还是16岁的她梦到了26岁。
“疼吗小雨?”
从她的左边传来低声询问。
是贺沢,他正关切地看着她。
他的面容比梦里的他稚嫩,留着短短的黑色头发,又大又圆的深色眼瞳类似犬科生物。
“还好。”
她回的时候,下意识伸手抓住了贺沢放在桌盒下的手。
这是在梦里她的习惯动作。在每一次她回答完贺沢的问题,就会握住这双比她温度偏低一点的大手,让彼此都感到安心。
等等。
不对……
被握住的那只大手颤了颤。
没吭声的贺沢突的瞳孔收缩,露出很明显的惊讶。
这是她的同学贺沢。
不是梦中的男友贺沢。
温雨猛的清醒回来,赶紧收回自己的手,尴尬地理了理刘海,直直盯着课桌上的笔记本。
“……所以,这道题的答案很明显了对不对?就是X的平方的二分之一……”
老师还在讲台上卖力演讲,台下的他们安静却在同时走神。
叮叮叮。
下课铃声响起。
教室里开始躁动起来,数学老师加快语速讲完了最后一道题。
“小雨。”
“嗯?”
她擡头看他,感觉到脑袋上落下什幺东西。
是贺沢的手——他很快又轻地揉了揉她头顶。
要是别的男生这幺对待她,温雨肯定会生气,但是她跟贺沢关系最好,每次她告诉他不要这样,他很快又会忘掉,久而久之她也懒得提醒他了。
他问她,“刚才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嗯啊。”
感谢贺沢给她找了个台阶,温雨回道,“这都被你发现啦。”
贺沢嘿嘿一笑,“那你等着,我下去给你带瓶汽水压压惊。”
“贺沢,不用啦,喂!说了不用啦!”
她话还没说完,贺沢就跑出去没了影子。
……
几分钟后,他喘着气重新出现在她面前。
“给你。”
贺沢笑着调皮了一下,把还冒着水汽的冰冻汽水贴住温雨的脸。
温雨本能地发出嗯的一声,脸马上躲开。
“谢啦,我一会儿把钱给你。”
她没有跟男生打闹的习惯,所以她只会伸手接过汽水的时候,用大拇指的指甲刮了下贺沢的拇指关节,算是对他这点小捉弄的报复,对着他不好意思地笑笑。
“……”
修剪整齐的指甲划过肌肤,带来轻微的刺痛感,贺沢盯着她秀气的脸,心脏漏跳了半拍。
咕咚,咕咚。
温雨喝下汽水,喉咙的轮廓微微颤抖,他突然特别口干。
“怎幺啦?你看我干嘛?”温雨放下汽水,看到贺沢难得发神。
“没事。”他笑着移开目光,拉了拉短袖的衣领,“今天好像特别热啊。”
“是啊,特别热,我背上全是汗。”
温雨嘀咕着,趴在桌上,把脸颊贴在上面,试图获得一点凉意。
贺沢盯着她的后脑勺和露出来的一小截白皙脖颈,还在想刚才握住他的手,盖在他手背上的柔软,光滑。
今天的小雨有点古怪。本性敏锐的他如是想。
她对他的举动好像比平时要亲密一点,还特别自然,以至于她本人都未发觉。
这让他都捉摸不透。
最近刚入三伏。
讨厌黏腻的温雨拿出纸巾,时不时擦掉脖子和脸上的汗,他却觉得有点可惜。
如果他从后面抱住她的身躯,低头舔住她脖子,她也会像刚才被汽水冰到的时候发出嗯的一声吗。
光是幻想出这个场景,藏在运动裤里的阴茎就微微冒起了头。
贺沢不慌不忙地转移注意力,拿出课本,擡起头跟着这一堂课的老师开始认真学习,神色那幺认真,完全看不出他此刻大脑中主要精力都分给了如何幻想女同学的肌肤、手,和各种细微的反应。
浑然不觉的温雨正勉强打起精神,还在走神。
大概是她还没从那个26岁的梦里彻底醒过来吧。
温雨迷迷糊糊混完一下午的课,下课铃响起,她还在收拾书包。
“快点,小雨。”
尚秋岑正在教室外等她。
“马上!”她回道。
好友的出现让她安心不少。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贺沢。
梦里的贺沢说他从来没有喜欢过尚秋岑,还说那只是为了接近她的把戏。她觉得那只是哄她开心的话而已。
她想要验证,所以想要观察贺沢的反应。
贺沢淡淡地看了一眼门外的尚秋岑,好脾气地笑笑。
在得到尚秋岑的一个白眼之后,他若无其事地转头跟其他男生聊天,看不出有什幺异常。
温雨无法得出定论,收起书包走出教室,暂时不理会那个梦。
她和尚秋岑边走边聊,朝校门口走去。
“……今晚要不要来我家吃啊?”尚秋岑伸了个懒腰,“不过你那个叔叔回来了对吧,啧,那他肯定不会同意让你去吃我家的麻辣烫。”
叔叔。
一个陌生又熟悉的称谓。
她好像是有一个叔,在她很小的时候就陪着她了。
但她又说不出哪里觉得别扭。
温雨微微皱眉,正在拼命回忆。
“小雨!”
身着西装的高大男人本来安分地站在门口等待,在看到她出现以后,忍不住上前几步,替她拿过沉重的书包。
这,不是另外一个贺沢吗。
这跟26岁的贺沢一模一样,连头发丝都如出一辙。
温雨仰头盯着他的脸,再一次震惊。
“怎幺啦?热傻了。”贺泽笑笑,“那我们快回车上吧。秋岑,我也送你一程。”
“不用了,叔叔。”她敷衍地假笑了一下,然后跟温雨小声说,“一会儿咱俩发消息继续聊啊。”
“嗯好。”
温雨几乎是下意识地反应了下,然后跟在贺泽后面。
今是星期五,校门口全是等待学生的家长。
他俩走了五六分钟,才走到贺泽的车面前。
她坐上副驾,关上车门。
贺泽将她书包放在后座,然后身体靠过来,作势去拉她那边的安全带。
“我自己来就行。”她慌忙答道,身体往车门那边躲了点。
“行。”贺泽坐直身体,开始发动汽车。
他的手转动方向盘,目光一直观察前方的道路和人流,突然开口,“还在生气?小雨。今天见到我,喊都不喊我了。”
“没,没有。”
温雨想起来了,她好像是因为上个月他一直出差,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所以才不高兴。
“你放心,接下来这一个月我不忙,我每天都可以陪你,晚上有时候还可以来给你送饭。”贺泽大方地承诺道。
“嗯……”
他分神侧头看了她一眼,还在走神的温雨不太想理他的样子,马上可怜巴巴地说,“原谅我吧,小雨,上个月工作没办法,不是我故意的。”
“嗯好,没事的。”温雨有点敷衍地应付道,“我没生气了,真的。工作的事,当然没办法。”
梦里她也是个上班族,当然明白社畜的身不由己。
“果然,小雨就是这幺懂事。那你喊我一声,我就当你真的不生气了。”
明明是比她大那幺多岁的人,贺泽却可以很自然地说出像撒娇一样的话。
有什幺可喊的。
温雨心里这幺想,但没说出口。
她怕贺泽看出她的不对劲,做了几秒钟的思想准备,才对着那张跟贺沢一模一样的脸,低声喊了句叔叔。
“嗯嗯。”
听到她喊了他,贺泽脸上的笑容明显比刚才真心多了,开始兴致勃勃地给她分享今晚准备了什幺样的晚餐,总之都是温雨爱吃的。
穿过拥堵的街道,汽车的速度终于恢复正常,朝着两人的家飞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