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0·围猎

虽然嘴上说着讨厌，但心里还是会担心。

希维拉难得没有出言讽刺，人类这种短命种稍不注意就会消失不见，他曾见证过多次民族灭亡的战争，他们的语言、习俗还有无数的故事全都湮灭在时间的长河下。甚至他本身也是切身的经历者。

“是个不错的主意。”他说。

“我也这幺想。”艾尔莉塔对他笑笑。

明媚的笑脸在月光的衬托下令希维拉晃了神，他攥紧拳稳住心神，悄悄往旁边挪了挪远离这个危险的荷尔蒙散播者。但艾尔莉塔没有放过他，她凑近过来，拉着希维拉跟他讲述制作这本书的不易与喜悦。

他们太近了，近到能听见对方强有力的心跳与血液流动的声音；近到蓬松的头发混入自己卷曲的红发中；近到能看清对方脸上每一处细节——眨眼的频率，瞳孔的收放，虹膜的走势，还有岁月留在上面的淡淡细痕。

希维拉有些心猿意马，又恨不得把木桩钉进心脏，死也不想承认他对眼前的臭小子动心了。

他回过神刚要骂骂咧咧地离开，艾尔莉塔的一句话拨动了他脑中的神经：“所以你有什幺故事吗？你是吸血鬼肯定知道不少吧，比如你还是人类时的故事。”

希维拉脸色当即沉了下来，他露出一对獠牙，尽显吸血鬼的本来样貌：“谁还记得！再说了，我为什幺要知道你们人类的故事？是我对你太和颜悦色了，让你不知道自己是什幺东西了吗！”

艾尔莉塔平静的看着希维拉毫无威吓力的叫嚣，一把镀了银的骨锥从厚重的斗篷下亮出，她皮笑肉不笑地弯起嘴角：“因为我有这个，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吗？”

希维拉冷嗤一声：“这个东西就能威胁我了？”

“那你可以来试试，是你先拧断我的喉咙，还是这个先插进你的心脏。”

艾尔莉塔的平静让希维拉闭了嘴，眼前的家伙连心跳都没快上一分，根本没有虚张声势的样子，说明她有备而来。希维拉最惜命了，他默默远离这个危险分子坐到了她对面的树干上。

“最近这边死了不少吸血鬼。”他看着渐弱的火苗，随意丢了根枯枝，瞬间被这些饿极了的小家伙吞噬成为壮大火焰的供给。

“我只是途径于此，明天就走。”艾尔莉塔轻描淡写的说着仿佛跟她没半点关系，继续读着手中的书。

“可你发现了我。”

“一个好的猎人要善于察觉危机，大自然远比人可怕。”

“跟吸血鬼比呢？”

“没有可比性，条件足够吸血鬼也能被杀死，可没人能杀得死自然。”艾尔莉塔展开双臂，月光洒落下来将她映托得彷若是维系一切的德鲁伊，“自然孕育了一切，是万物之母，不论是人类、吸血鬼还是魔女、狼人，都只是自然循环中的一部分，最渺小的一部分。”

希维拉闭嘴了，他觉得这小子说得不无道理。

这次碰面在希维拉的落荒而逃中结束，艾尔莉塔正经了一下又没了正形，几次出言询问了一堆乱七八糟的问题。好奇他的情史，毕竟吸血鬼嘛；有没有奇怪的小癖好，据传每个吸血鬼在白日时躺下的姿势千奇百怪；吸血时都在想什幺……一个接一个的抛过来不给他回答的时间。或许根本就没打算从他这里得到答案，只是单纯的戏耍。

希维拉慢半拍的意识到自己被一个人类耍了，简直气得不打一处来：“亏这小子长了张好皮相！”说的跟做的根本匹配不上那张脸。

就在他骂骂咧咧走出林场时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甚至顿足愣了半刻。

“梅莉莎？竟然连你也来了。”过了良久才想着开口。

“顺路。”黑发红瞳的女人微微昂头算是打过招呼。

梅莉莎有着傲人的挺拔英姿，每一个见过她的人都不禁猜测她是否拥有泰坦的血脉；她是北部荒芜的君主，那里住着不少野蛮的原住民可都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其豪迈的性格与飒爽的举止广受吸血鬼的青睐与爱戴，橄榄枝递了一条又一条，但全被她挡了回去继续我行我素，来无影去无踪，经常一走就是几十年，即便如此也没人敢挑战她的权威。希维拉也是欣赏她的人之一，他这个新上任的管理者想从她身上吸取些经验。

二人各自行了礼以示对对方身份的尊重，就是梅莉莎更敷衍一些，收了势继续往前走，并没有攀谈的想法。

希维拉紧了紧拳头没有计较这位君王的无礼，出言拦住了她：“那边我去过了，什幺都没有。”

梅莉莎扭头看向他，眼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真的？你知道隐瞒不报的后果。”

“当然，我作为极渊幽林的君主没有撒谎的必要。”

梅莉莎轻蔑地哼了一声：“今天除了我还来了不少大人物，你要不要一起捕猎？”

希维拉不知为何感觉胸口一紧，艾尔莉塔的样子在脑中一闪而过：“不必，我还有其他事便先行告辞。”他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没有看到梅莉莎狡黠的笑。

“这孩子真有趣。”她扶了扶下巴，思索了一阵，“算了，暂时先不告诉她，可不能耽误我看戏。”

希维拉足足走开十余里地才回过身，不知为何他就是放不下心那个猎人，他轻啧一声：“我真是欠他的！”音落，他已消失在原地。

希维拉赶到时不见橘色的暖光，只留有冰冷的月光洒在雪面上，挑散的木炭上零星的燃着几处火星。放眼望去四周的树木歪歪斜斜的倒了一片，撕裂的口子狰狞地暴露在外，雪面乱作一团，上面留有清晰的血印，仔细分辨能闻到熟悉的味道。一切的一切都昭示着那人的寿命已接近尾声。

鹅毛大雪悄然而至，不消片刻便迷了眼，盖住可视范围内的所有痕迹。

希维拉长叹一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