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分离

翌日晨曦,

昨夜饱受摧残的少女从漫长的梦中逐渐醒来,手指微微动弹,慢慢睁开眼,眼尾泛红,眼中是初醒的迷茫。

安垚起身坐在床榻边上,擡手抚额,悄悄地摁了摁太阳穴,蹙着绣眉,秀气的脸上满是困倦。

昨夜分明早早便入睡了去,为何今早会如此疲倦。

她似乎做了一个很玄幻的梦,依稀记的梦中有一条黑色巨蟒闯入了她的闺房,粗长的蟒身牢牢将她缠住,猩红的信子在她脖间游走。

她清楚的知晓自己陷入了梦魇,可是无论如何都醒不过来。

不知何时巨蟒才离去,而她亦睡呼了去。

安垚起身换衣,忽觉胸脯肿痛,又坐在椅上缓了许久才梳洗。

昔日月事将近时,胸部亦会有这种感觉,这一次她也未放在心上,食早膳后去弄了两条换洗的月事带。

安垚来到叶染所在房门前,敲了敲。

听到里面人的容许,她才推门踏入。

彼时少年刚服下汤药,擡头见是她来,眸光闪烁,起身上前,关怀道:“昨夜雨疏风骤,你可有着凉?”

安垚摇头,告诉他,「着凉未必,倒是睡的有些不安稳。」

某人挑挑眉,明知顾问:“怎会睡的不安稳?”

「无碍,只是陷入了梦魇罢,你今日感受如何?伤可还疼?」

一提到伤,叶染的神情便蔫儿了下来,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回道:“皮外之伤已无大碍,体内的伤或许还需十多日才能好。”

安垚身上所剩的钱财不多,怕是无法支撑两人在这酒楼住上十多日,对此,她陷入了沉思。

瞧她低敛眼眸,他问:“你可有心事?”

她告诉他,「我带的盘缠不多,我们在这住不了那幺久。」

安垚默默低下头,似是在怪自己没办法让他多住几日子来养伤。

叶染活了这幺久,倒是头一次遇到有人会到为了一个陌路人花尽自身钱财,真不知是傻还是够善。

且不说她一人出行,单顶着这一张姣好的面容就已落入危机之中,更何况举止大方端庄、出手阔绰,一眼就能瞧出是富人家的女儿。

叶染面露愧疚之色,而后缓缓道:“能被你相救照顾至此,已是叶染此身有幸,我怎能贪图更多?你若不嫌,此后我愿伴随你左右,护你周全。”

少年说的慷慨有词,仿佛下定了决心要跟着她。

安垚神色微滞,面露窘色,她怎能与一不熟男子相伴?

她猛的摇头,告诉他,「不用不用,我救你是出于好心,无需回报。」

说罢,安垚掏出装着半袋银子的钱袋,塞进叶染手中。

「我听闻朝中已派来医官救疫,待瘟疫过去,县门便可正常通行,到时我就会离开此处,这银钱你拿着,往后的日子会好过些。」

说来说去,她还是不愿意同自己在一起,罢了,不论去哪,他总归找得到她,不急这一时。

叶染微微勾唇,对她的话置若罔闻,从腰间取下红竹放入她手中。

用上好白玉雕制而成的竹形配饰,如她小臂一样长,两节竹竿相接处镶嵌着银制蝎形图案,尾部吊着三条编织在一起的银链。

白的清透发亮,触感冰润细腻,银蝎的尾钩缠绕在竹底,透露着一股诡谲之感。

安垚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配饰。

他说:“这是我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赠给你,就当做报答你对我的救民之恩。”

既然是唯一值钱的东西,且被他保管的如此之好,于他而言定是很重要,她怎能拿去?

见安垚又将红竹退还回他的手中,叶染眉间一皱,随后直接了当的把红竹挂在了她腰间。

“我收了你的银子,你若不收我的东西,我恐会寝食难安,觉得自己有愧于你。”

寝食难安是假的,有愧于她更是假的,只不过是有红竹在,若遇见心怀不轨的江湖之人,亦能让他们知晓她是谁的人,且不敢动她。

他都未曾动她,若是让其他人动了去,他怕是会将那人千刀万剐,而他自己被气的发狂。

叶染话语中一片真诚,听罢,安垚只好收下了。

他说:“既如此,叶染先走一步,江湖之大后会有期。”

安垚微微睁大双眼,怎走的如此突然?他的伤不是还未痊愈吗?

待她回过神儿,叶染的身影已然远去,她摸着腰间的竹形配饰,脚底久久未动。

不过是萍水相逢,她竟有了些不舍,许是自己孤独太久了。

天下无不散筵席,有失有得,才算圆满。

血刃门。

门派重地,守卫森严。

上百名杀手死士分布在门派周围,见叶染走来,纷纷自觉的行门派之礼。

叶染前脚入堂,耳边便响起他人的调侃之词。

“呦,阿染可算是回来了,你若再晚回两日,我当真怕你是被那姑娘勾去了魂。”

说话之人,正是昨日与他一同做任务的雁朔。

有人出重金悬赏恶棍楚风和,此人武艺高强,深藏不露,好女色更好美男,作恶多端,臭名昭著,前不久刚糟蹋了一位千金小姐。

本是雁朔接的赏,第一次擒拿楚风和失败,让他逃之夭夭。

得知楚风和近日在怀川县露过面,雁朔怕自己一人无法将他擒住,于是这一次找来叶染相助,待完成悬赏,答应将赏金分叶染八成。

十万黄金的诱惑,叶染自然爽快应下。

楚风和那厮最好男色,而叶染正是长着一张邪魅清隽、雌雄莫辨的美人脸,勾引楚和风现身的事自然而然也就落在了他身上。

两人商量好一个伪装成被殴打的台奴,另一个躲在台下守株待兔。

不曾想,楚风和没等到,却等来一个善心泛滥坏了他们俩好事的姑娘。

那姑娘抛出一颗金豆子,人群瞬间乱作一团,雁朔瞧到一个貌似楚风和的身影赶忙追了上去。

可是那人跑的实在是快,毫无意外地雁朔再次跟丢了。

他回来与叶染汇合,等了一夜都未曾等到叶染。

直至叶染这时归来,雁朔远远的就闻到一股儿女儿家身上才有的馨香,这才猜到叶染是做甚去了。

这小子与美人共度一夜风流,留他一人在堂内苦苦等待,真是可悲,可悲啊。

叶染端起茶壶大喝一口,漫不经心道:“昨夜我已将楚风和人首分离,头颅就扔在后山崖处,你若此时去找,许兴还未被豺狼吃掉。”

接赏者需带着楚风和的头颅去见发布悬赏之人,待那人确定死者正是楚风和本人,接赏者才能拿到全部赏金。

雁朔于椅上惊跳起,难以置信、抓狂道:“十二万黄灿灿的金子,你说你扔后山崖了?”

叶染横坐在桌面上,神色漠然,掌中钱袋被他抛起来又接住,反复抛弄。

他洋洋散散、不以为意地嗯哼了声。

叶染钱财多之又多,十二万黄金虽不少,也只不过是他金库数量中的九牛一毛,昨夜烦躁甚及,杀掉楚风和后更是嫌那颗头颅恶心,于是乎顺手扔了。

雁朔只留下“淦!”一字,转首向着后山崖飞奔去。

此时怀川县内,

朝廷派来的医官仅用半日便控制了县外瘟疫的传播,整治好县外,继而来到县内对百姓进行排查,以免出现漏网之鱼。

安垚身患极寒疾,每当病发时,莲寰便会请来医官来为她医治,此番前来救助的医官内,不知是否有人先前为了她治过病,倘若被认出来,自己定会被抓回去。

安垚踹踹不安的站在窗前,小心谨慎地观望着街上的一切。

两日后,医官离去,县门已开。

怀川县可正常出入,安垚心中悬着的石头才慢慢落了下来。

安垚于酒楼中藏了两日,曾有官兵来查,她躲床在榻之下,担惊受恐总算是未被发现。

今日晌午,她收拾好行囊,戴上面纱,离开了怀川县,徒步向临州的方向走去。

想要抵达临州,还需跨过岐城,穿过一片密林,翻越一座苍山,再走二十余里才能看见临州的城景。

岐城与怀川县相隔不远,安垚晌午离开,赶日落之前来到了岐城。

进入城中,

街市左右,各式各样的招牌幌子聆郎满目,商贩吆喝着售卖自己的商品,热闹非凡。

穿着华丽的艺人表演精彩丰呈,有杂技、歌舞、戏曲吸引了众多百姓围观。

安垚望着周围的景象,水灵灵的眼眸中满是对新鲜事物的好奇。

少女的背影出尘脱俗,站在人群之中分外惹眼。

一位穿着绿麻衣的女妇人上前,问道:“我瞧姑娘的穿着不像是城内人,是从外地来的吧?”

安垚微微点头,不知此人要作甚有何意,她看着女妇人。

女妇人左瞧右瞧,眼神中充满防备之意,凑到安垚耳边,悄悄讲道:“天色已晚,姑娘还是尽快找个落脚之地,关好门窗早些歇息,岐城这两日有采花贼出没,不太平呐。”

闻言,安垚瞳孔一惊。

女妇人再说:“昨夜,王家大小姐被采花贼糟蹋后扒光了衣裳,扔在大街上,晨时被人发现她双眼迷离满身污恨,跨下尽是男人的精水,甭提有多淫荡了。”

安垚哪里遇到过这种邪恶淫意之事?只听着便感觉羞耻万分,心中骤然升起一顿恐慌,想着是否立马离开岐城?

可是若出了城,荒郊野外,更比城内危险不是?

女妇人见她不语,叹了口气朝自家方向走去。

安垚不敢再逛,找了家看着较为安定的客栈住入。

食完膳,安垚关好门窗,沐浴一番后躺入床中。

翻来覆去,直至屋内烛火暗灭,才渐渐入眠。

好不容易与周公相遇,却又听到细细碎碎的讲话声。

安垚半睡半醒许久,实在无法继续睡下去,她睁开了双眼,那诡异的声音听此刻愈发清晰了,似乎是从隔壁房间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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