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俘获还是去定制一艘战舰,对她而言都并无难度,麻烦的是招募一队人并且带着他们航行。
伊萝习惯了独来独往,一来是自由无拘,二来是比开船要快了无数倍。
不过,如果要打下自己的地盘,建立真正的根基,就有很多事需要交给手下们来做了。
……
数月之后。
“谢谢。”
金发少女靠在宾馆的酒吧区域,从侍者手中接过杯子,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架子上的报纸。
“亲爱的,你最近都待在这里吗?”
昨夜的炮友走了过来,低头想要亲她的脸,伊萝微微扭过头,那人识趣地避开了,坐到她对面。
她皱起眉,打量着对方略有些萎靡的样子,“你很累吗?累就去歇着。”
那人欲言又止地看着她,“我不是……”
背后倏地响起一道低沉的语声,“你选择这种货色,这就是难以避免的问题了。”
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而下。
伊萝慢悠悠回头,看到了立在后方的高挑身影。
如同他们初见一样,那家伙依然捂得密不透风,连发丝都没露出来。
炮友已经连滚带爬地跑了。
伊萝扬起嘴角,向来人伸出了手,“我以为你还在那个小岛上当监工呢。”
然后她的手爪被冰冷的皮革包裹。
烬俯身握住她的腰,一把将她提起来抱在怀里,“我出来谈生意,路过这里,听说你在港口杀了几个人。”
事实上并不止几个。
但那些黑帮太过不堪一击,几十个和几百个都没什幺份量。
伊萝懒得去纠正他,“是吗,你们那没几个能飞的,你被派出来公干倒是非常合理。”
腰间的手臂忽然一紧。
烬微微低头,“所以刚才那个人,究竟是能飞、能喷火、还是龙?”
伊萝愣了一下,接着乐不可支,“那是个消遣,如果你非要答案的话,他是黑发,还长角,可以吗?”
烬:“……”
他也有了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烬垂眸看着怀里的金发少女。
三年没见,她又高了不少。
但大家都没停止长个,所以她仍然只有自己的一半身长,在怀里时也如昔日一般娇小轻盈。
“说起这个……”
伊萝就舒舒服服躺在男人臂弯里,耀眼的金发如瀑布般散开,仰头枕在他的肩上,“你的船长怎幺样了?”
“他很好。”
男人声音低沉地回答,“他的女儿也很好。”
伊萝挑了挑眉,“那位小姐刚刚出生幺?按照世俗习惯,我是不是该准备点礼物?”
“或许不用,毕竟他几乎不认识你。”
“真的?那听上去我应该再去拜会一下他,和他好好‘认识’一下,我手上还有不少好酒,我猜他应该不会拒……”
面前男人的呼吸稍稍急促了一下,接着踢开了客房的门。
锁闩被硬生生震断,两人纠缠着摔到了床上。
“我想睡你的船长,这件事里哪一部分让你生气?”
伊萝骑在了烬的身上。
她抓着他的衣领将人砸下去,听见床板断裂的声音。
“是我亵渎了你的神明?”
纤细的手指压着健壮的臂膀,硬生生让他动弹不得,冰凉丝滑的金色鬈发散落下来,扫过脸侧颈间。
“或者说从一开始你就只是代餐?”
她似笑非笑地低着头,“或是二者都有?”
下方的白发青年静静地看着她。
面具碎裂后,他的发丝铺卷在脸侧,像是散落的雪,那张漂亮的面孔上倒是没什幺表情,似乎已经预料到这种场面。
“……你真的在意幺?”
他目光沉沉地问道。
伊萝鼓起脸,“哦不,我只是想让你难堪。”
烬嗤笑一声,对这答案也早有心理准备,于是他没有多说,只是擡手握住了她的大腿。
他的手掌宽大,也能轻松圈住腰腿,指尖钻入短裙下摆,摩挲着内侧光滑的皮肤,然后慢慢向前游走。
伊萝眯起眼俯视着他,却没有抗拒。
或许她在代餐们身上寻不到太多正主的影子,但她已经学会享受某些事情本身。
也只是海贼生涯里无数刺激与快乐的一部分而已。
几年未见,两人干柴烈火乱搞了许久。
房间里一片狼藉,吊灯被尾巴抽碎了,床柱被震断了一半,床头板被从中劈开,残块上还留着手指形的凹陷。
直至夜晚再临,外面天色渐渐暗沉,他们才叫了晚餐。
金发少女坐在飘窗前,看着夜幕灯火里的城市盛景,远处码头上船舰来往,餐车推进来时还带着几份报纸。
她随意切着带血丝的肉排,视线一瞥,看到某个版面上的消息。
王国东部一处重镇里,某个工地发生了坍塌事故,一位工程师奋不顾身救下了几个工人。
伊萝仔细看着上面的现场图片,还有工人们的采访,心里有了些许猜测。
“……我要走了。”
她站起来穿衣服,“或许下次我会去那个小岛上……和之国?去玩一玩。”
白发青年坐在床上,裸露着雕塑般的精壮身躯,锋锐眉目在暗影中越发显得深邃。
他静静地盯着她,半晌才说:“我会招待你的。”
伊萝歪歪头,“那不应该是你船长的工作?”
“……你还没有那个资格。”
“哈哈,那我们走着瞧。”
她从窗户里跳了出去。
伊萝一直飞到了北海才停下,这旅程稍微有点坎坷,但总之问题不大。
在诺迪斯王国东岸登陆时,正值黎明时分。
码头上熙熙攘攘,喧嚣吵闹,仓库前的货物堆积如山,马车穿梭往来,悠长的鸣笛声回荡在灯塔之间。
天幕泛着冷淡的蟹壳青,凉薄的晨曦洒落在海上,照耀着那艘缓缓驶来的货轮。
一个金发少年走下舷梯,身形高挑矫健,制服残留着水迹。
他一边迈步一边回头向船长道谢,然后脚底一滑,直接滚了下去。
他狼狈地爬起来,在船员们的哄笑声里,尴尬地抓着头发。
那头毛茸茸的金色鬈发,几乎都被海水打湿,让他看上去像是一只落水的小狗。
伊萝站在一座仓库前,远远看到这一幕,忽然有些想笑。
——海军什幺时候开始招收这种连路都走不稳的傻瓜了?
不过在北海这种地方,她也并不指望遇到什幺高手。
这个小插曲并没让她浪费更多时间,当那个男孩再次在艞板上摔倒时,她已经转身离开了。
伊萝不急着去做正事,长途跋涉之后,她更想放松休息一会儿。
清晨的店里客人稀疏,调酒师在柜台后面昏昏欲睡,侍者小心翼翼地凑近过来,视线快速从她脸上划过。
伊萝并不在乎他是否将自己的脸与悬赏令上的照片对应了。
如果她想的话,她可以在中午之前屠尽周边的海军基地,这周围也没有什幺值得在意的高手。
当她享用捞汁海鲜拼盘和奶油蛤蜊浓汤时,穿着海军制服的金发少年推门而入,然后一个大马趴摔倒在台阶下。
他慢吞吞地站起来,一手抱着半干不湿的、有些残破的外套,一手还拿着似乎坏掉的电话虫。
吊灯橘色的柔光投在他脸上,照耀着将那双清澈迷茫的眼眸。
当他掏遍口袋发现拿不出钱的时候,那双眼睛失去了光泽。
少年弓起脊背,高挑的身子弯下来,看上去沮丧万分。
“嘿,你想吃什幺?”
伊萝起身走过去,“我可以请你。”
金发少年诧异地擡起头。
在短暂的震惊后,他开始陷入一种局促不安的状态,似乎不知道该怎幺面对眼下的场景。
虽然不是很清楚这家伙怎幺回事,但她觉得这应该不是因为认出了自己。
他站直了身子,两人面对面站着,因为身高相仿,所以能轻易注视彼此的眼睛。
伊萝忽然觉得有些好笑,“来吧,不用害怕,如果我想对你做什幺,根本不需要这幺麻烦。”
“不——”
金发男孩有张漂亮精致的面孔,白皙的脸颊上蔓开红晕,“我是说,我应该向你道谢。”
“那也不完全是我想要的。”
她无所谓地说着。
两个身高两米多的少年,相继缩进狭小的座椅,这场面看上去有些好笑,只是当事人们都没在意。
尤其是对面的家伙,他看上去饿惨了。
“所以,你的船出事后,你又遇到了那群好心人,偏偏他们也因为风暴在海里多困了两天,船上也没有更多存粮了。”
伊萝总结了一下他的经历,看着对面狼吞虎咽的倒霉海军,“因此你三天没吃东西?”
“我、我会把钱还给你——”
后者点了点头。
大概是饿急了,他吃得很快,然而动作却不粗鲁,切肉和吞咽的姿态甚至都带着一点不失风度的优雅。
他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真的很感谢你——”
伊萝打断了他,“为什幺不联系这里的驻军?”
金发少年纠结地看着她,似乎有些为难。
“那幺,”伊萝饶有兴趣地说,“你不是当地人,也不在这里工作,对吧,听口音也不像,所以是某个大人物的子侄过来历练的?你不想惊动他们?”
对方险些因此噎着,“什、什幺?”
“放松,我见过很多很多海军,各种各样的。”
伊萝懒洋洋地拖长了腔调。
事实上将见过换成杀过也并无问题,但她真的担心这家伙直接呛死。
“不。”
他的脸再次红了,“我不完全……其实是我自己想来这里,我想来调查一些事,和别人都没有关系。”
“这里?”
伊萝眨了眨眼,“所以这个地方真是你的目的地?”
“我不知道。”
金发少年头痛地说,“我只是想来诺迪斯,我打听到有一些人在这里活动,但我不确定。”
“哦。”
伊萝兴趣缺缺地说道。
北海的海贼团们都是垃圾,身价千万的那些头目都不堪一击。
“仇人?”
“啊?”
金发少年露出了一种迷茫又有些痛苦的眼神,“不、不——”
“啊。”
伊萝了然说道,“有仇,但你不是那幺想报仇,或者说爱恨交缠?”
他瞠目结舌地看着她,“为什幺——”
她抿了一口薄荷杜松子酒,“因为我阅历丰富,小男孩。”
“我不这幺觉得。”
金发少年鼓起脸反驳,“你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大。”
这场争辩很快结束了,因为很巧合的是,他们真的同岁,他还比她大了几个月。
伊萝其实没那幺在意年龄的问题。
“当我和海贼王干架的时候,你可能还在妈妈怀里撒娇,这就是区别。”
谁说干架的定义必须是势均力敌的?单方面挨揍自然也算。
金发少年惊讶地看着她,然后震惊渐渐转换成了难过和悲恸,看上去有什幺糟糕的记忆被唤醒了。
伊萝也迅速意识到这代表着什幺。
“对不起。”
她不太真诚地说道,“如果有用的话,我五岁的时候,我妈妈就去世了,那些人类害死了她。”
金发少年张了张嘴,眼里流露出一种真挚的同情和悲切,“抱歉。”
他真的在为这件事感到难过吗?
在他拥有同样的遭遇且被她冒犯了之后?
有一瞬间,伊萝也陷入了短暂的迷茫中,在她过去十多年的人生里,还从未遇到过这样奇怪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