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哥哥

“哥?”

贺云朝流露出些许诧异,“你怎幺会在这里?”

“有些人跑路了连亲哥都不打个招呼,”常镇川倚在窗边,一手闲适环胸,一手夹着烟,转头不动声色道,“你说我怎幺会在这里?”

“我不是……”他想说自己不是真打算出逃,但现在自己的行为确实没两样,目光下意识移到令曦身上,想起刚才的枪声,他问:“你没事吧?”

“没。”

“她能有什幺事,差点死的是我。”常镇川撇眼示意一臂之距的两个墙洞,语气倒没什幺死里逃生的自觉。

和某人一个模子。

“谁让你们不出声不开灯躲在别人家卧室里?”任令曦尴尬地说。

而且她也没有真的打算直接就枪毙谁吧,不然以她的枪法怎幺可能射那幺偏,单纯就是威慑而已。

显然,常镇川没有被她威慑到,反倒是她被他的手下给控制,两人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之际,贺云朝闯了进来。

贺云朝也对眼前的情况不明所以,“所以……这里到底是怎幺回事?”

“门外的人要杀你们,”常镇川举起的食指和中指夹着烟,青烟随着一阵风在他颔角被吹散,“我们来得巧就顺手帮忙解决掉了,怕你们回来的时候还有后续,所以守株待兔而已。”

顺手……令曦挑眉。

说得真是四两拨千斤。

“他们看起来不像CBSI的人。”贺云朝道。到底是CBSI长大的特工,对于CBSI的选人标准和任务策略很清楚,刚才会猜测可能是巫绫派来的另一波人,完全是因为袭击的时间太接近,可是现在冷静下来想一想,从那些人的陈尸位置判断他们的突袭方式,还有单看那些人的组成,装备制式,武器,以及体格等,种种都和CBSI惯常的标准不同。

“CBSI只有一个人不顾后果要你死,那个人应该不接受自己不在场的情况下,你死在他人手里。”

常镇川一句话点出了关键,确实,巫绫不可能另外派一队人来杀贺云朝。那就是说,莫比乌斯也察觉了他们的行踪?

可是他们怎幺会选择如此相近的时间点出手?当真只是巧合吗?

“时越和邢夜呢?”沉思中令曦终于记起这间房子里原本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

“你们那两位同伴,已经被秘密送到我的酒店保护了。”常镇川不自觉多打量了令曦几眼,在窗台捻灭手里的烟,擡头问:“你是自愿的?”

“自愿什幺?”令曦一时间没明白。

“跟他这样朝不保夕。”

贺云朝淡道:“她会回去,我也会。”

“那你们到阿莎加来是?”

“异日湾。”令曦说,“是我让他弄清楚异日湾的真相,所以从这里绕道去异日湾。”

常镇川神色一沉。

“你知道你在说什幺吗?”

任令曦有一些不理解常镇川的意思,说起来,常镇川当初也是近距离接触过贺云朝失控的人……

“你是不是知道什幺?”任令曦想到就忍不住开口问了。

常镇川拧眉,“那时候只有他们小队进入任务点,我怎幺可能知道?”

他反问得理所当然,可是敏锐如令曦,凭长久以来和罪犯打交道的经验,也能察觉到他在撒谎。

“可是你明明也在附近——”

“等……”

“不然为什幺你的手会受到永久神经性损伤?”

一语落地,整个房间鸦雀无声。

常镇川意识到自己已经来不及阻止,只能烦躁地低头直揉眉心。

他尝试最后挽回:“手伤是因为别的原因。”

然而,一旦怀疑埋下了种子,贺云朝又怎幺可能轻易放过?

“你……说……什幺?”

她身后,贺云朝迟疑地问。

任令曦:“……你不知道?”

她知道这件事,还是出于巫绫之口。现在想来,也许从常苡到常镇川到整个知道世间真相的群体都一直对他隐瞒着真相,也许因为贺翎的死贺云朝是亲眼目睹撒不了谎,可常镇川赶来救援的时候他没见到,所以他们告诉他,常镇川是在战役中负伤导致的残疾——为了让背负父亲死亡之责的贺云朝少几分愧疚。

“我不知道。”贺云朝的表情一成不变,可是令曦却觉得那张窗外月光染亮的面容白了几分。

“这件事不重要,现在……”

“这件事很重要。”

常镇川刚想要转移话题,却被贺云朝打断了。

没几个人知道这对兄弟在六年前经历了什幺,但很明显,从异日湾战役后,这对从小一起长大,兄友弟恭的亲人,好像就再也回不到当初关系了。

常镇川选择了从政,贺云朝成为了战争的祭品,因为从政,常镇川不能再接触犯了战争罪的弟弟,以为从政,贺云朝恨上了向往成为伤害自己的系统内一员,抛弃自己的哥哥。

但是贺云朝当初一心只惦记着父亲的死,加上常镇川所在的军队距离自己任务点有好些距离,从没有真正把哥哥的残疾和自己失控联系起来。

“——你的手,是不是因为我?”

事情到这个份上,继续隐瞒已经没有意义,常镇川几不可察地点点头。

“但也没什幺差别,本来那一战之后,我也打算退役。”

贺云朝笑起来,“可是你没有打算废掉两只手不是吗?”

“我的手怎幺了?”常镇川云淡风轻地摆弄手腕。“能抽烟能签字,够了。”

贺云朝薄唇抿成一条线,转身走出了房间。

任令曦清了清嗓。

“抱歉,我不知道你们……”

“没什幺,总有一天他也会知道。”常镇川淡淡瞥了眼贺云朝消失的方向,“只要比那时候知道好就行了。”

“那我……我去找他。”她朝常镇川颔首,转身就追了出去。

贺云朝没走多远,他甚至没走出这个屋子,只是坐在客厅沙发上,双肘支在膝头,弯身埋首。

任令曦走到他面前,轻抚他垂下去的脑袋,“你还好吧?”

他低低“嗯”了声。

还没等她继续说,贺云朝先开口了,“你怎幺知道的?”

“……巫绫——我以为你早知道了,所以也没跟你说过。”

“所以,连巫绫都清楚,我却被瞒在鼓里。”

“他们……也是为你好。”

“是啊,怕我再变成疯子,把他们都杀了。”

听到他自嘲的笑声,任令曦眯起眼。

“贺云朝,别人我不敢保证,但是你就这幺想你哥哥的?”

她的语气一改甫先的温和安抚,连眼神都变得极为凌厉。

贺云朝擡起头来,对上她的眼。

“他如果怕你怨你,他还要在你逃亡的时候赶着来给你阴阳怪气吗?不怕你疯起来把他杀了?”

她居高临下,口中吐露出的字字句句毫不留情揭穿贺云朝的被害妄想。

“我不是这个意思……”贺云朝撇开目光。

任令曦一把将他头扳正回来,迫使他看着自己。

“还有,就算之前是因为你又怎幺样,你觉得你真的是杀人魔吗,如果你对自己都没信心,那你就是在轻贱我的信任。我就是因为相信你才走到这一步,你要真接受不了那时自己的所作所为,就把前因后果明明白白找出来再忏悔!”

她话音刚撂下,小腹一重。

贺云朝把头沉沉埋在她肚子上。

“不要当缩头乌龟。”她强调。

“……”贺云朝闷声,“我不是。”

换个鸵鸟都比这东西好。

“那你比起默不作声走开,是不是该和你哥有个交代?而且,现在说开了,也许能先从他这里知道些信息。”

贺云朝正打算回应,却因为不远处的声音咽了回去。

“抱歉打扰二位,比起之前的问题,也许应该先和我交代清楚眼前的麻烦?”

说这话的常镇川倚在门边,双指撇了撇,示意身后的手下上前收拾屋子里的满地狼藉。

“也就是说,你们现在同时被两方追杀。其中巫绫是想要取你的命,而莫比乌斯是想要你们两人死——准确来说,比起杀死你,他们更想除掉的,应该是掌握了他们许多线索并且穷追不舍的令曦?”

贺云朝没有否认。

常镇川挑眉,“你们俩真是天生一对,这种事都能凑一起也不容易。”

“你哥的幽默感我有点无法忍受。”任令曦盯着常镇川,眼也不斜道。

“谢谢你理解我。”贺云朝感恩得波澜不起。

“今晚很可能是两拨不同的人找上我们,只是很奇怪他们为什幺都会选在这个时间点……”

令曦说到一半,贺云朝忽然问:“哥你是怎幺找到我们的?”

“我自然也有我的渠道。”

“你们三方都用了一样的渠道?”贺云朝指出了重点。

常镇川和令曦同时怔了怔。

“如果说你和CBSI用了联邦内部同样的渠道我还能理解,”贺云朝指节抵着下颌思考,“可是莫比乌斯,为什幺会和你们掌握差不多的信息?”

任令曦意识到什幺,转而又问常镇川,“你说你来的时候,正好时越和邢夜都不在,那些人是在埋伏我们是吗?”

常镇川:“是。”

“也就是说,他们知道我们当时不在这里,又知道我们可能回到这里。”任令曦分析道,“而巫绫却是在我们有逃跑的交通工具时发起的追缉,明显比他们更仓促。这之后我们回来,巫绫没有再跟上,说明她也不知道我们的目的地。莫比乌斯却知道,甚至我怀疑,他们也知道巫绫的行动,如果他们已经掌握了我们行踪,之前任何时机他们都可以进攻,却选在巫绫追缉我们之后,显然是要趁着我们以为已经成功脱逃之后再出其不意,只是他们没想到我们还有帮手所以失败了——至于他们为什幺在明知我们只有几个人的情况下还要埋伏,我想……”她看向贺云朝,“和他有关。”

假设对方真的可以掌握到联邦的内部消息,那幺贺云朝之前在联合行动时的暴走,他们应该也知道,而贺云朝的阿尔法磁场如今只能用那幺一次的秘密,只有他们几个人清楚。

三人的眼神同一时刻暗沉下来。

如果说掌握贺云朝这段时间的行踪,还可以从阿莎加其他渠道得到的话,那幺贺云朝的能力……绝对是联邦的机密,哪怕调查科的人之前联合行动队贺云朝有所猜疑,也不知道真相,更不可能轻易泄露出去,事件的报告,绝对会以绝密封存。

莫比乌斯,真的知道这一切的始末吗?对方的爪牙如果真的已经深入到了这个地步,联邦,和一张脆弱的白纸又有什幺两样?

“我不知道莫比乌斯怎幺找到我的,但是巫绫能找到我,我倒是有点头绪。”

贺云朝打破了此刻的沉默。

他们没时间想那些,眼前的问题还没解决。

“你知道了?”

“嗯,”贺云朝淡道,“窠蜂。”

“窠蜂?”

……

……

时近夜色,郊区的一栋废弃别墅上空,细密的黑色小点飞舞,若能仔细放大一看,便能发现数不尽的机械虫群。在此之前,它们都分布在维塔这座城市的各个角落,然而此刻虫群格外一致地集中在了这一处。

巫绫按下指令,一只窠蜂降落到她眼前。

这一次她依然选择自己单枪匹马进入别墅,她知道贺云朝的危险性,其他人接近他很可能只是送死罢了。所以上一次她也只是让两个佣兵为她跟踪贺云朝,只是没想到最后还是跟丢了。

这一次窠蜂的反应,贺云朝很有可能发情,这也会是他最脆弱的时候,她最好的入侵时机。

即使他身边的任令曦很棘手,但巫绫并不认为她一定会比自己这个身经百战的特工强到哪里去。而且,这一次,她绝对不会手下留情,如果任令曦真的会成为阻碍,那就让他们俩一起去黄泉路上作伴。

她的哥哥……

巫锦死的时候,身边可没有她陪伴。

哥哥,那个从小都把她护在身后,每次任务回来都会给她带礼物,手把手教她怎幺反抗那些欺凌她的小毛头的哥哥……他们作为孤儿从小相依为命长大,哥哥为了她能过上好的生活,甚至愿意进入CBSI这个出生入死的地方卖命。

虽然她想象过,有一天哥哥可能像个英雄一样,死在某次任务里,无数次祈求哥哥不要再离开她,可是哥哥不知道离开CBSI还能怎幺样给她这样好的生活,还是选择了出发。

她见过贺云朝。

贺云朝比哥哥还年轻,哥哥却说,他是他们队伍里最出色的那个。

[有他,哥哥不会有事的。]

在哥哥的描述里,贺云朝仿佛是他们小队的守护神,还有他的父亲,贺翎——似乎有他们两个,诸神小队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她也渐渐对这个哥哥赞不绝口的少年,有了崇拜仰慕的心,希望真能如哥哥说的那样,有他们这些人,能保佑哥哥每一次平安归来。

可是,哥哥最后,没有像一个英雄一样死去。

他死在了他最信任的人手里。

就算只是一次失控,一次意外,她也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那之后她就发誓,总有一天,哥哥的债,她要亲手讨回来!

巫绫根据窠蜂的引领,潜入了别墅。

无论是热感应还是生命探测扫描,这个别墅里,只有一个人。

属于贺云朝的信息素浓郁到占据了整间屋子,还在不断外溢,在眼镜屏幕上清晰可辨。

任令曦呢?

难道因为他发情,所以两人分开了?

屏幕显示附近没有爆破物的痕迹。

她距离贺云朝所在的房间不过几米之距。

以往的巫绫不会这幺轻率,可是此刻的她,因为刚才短暂的回忆怒火攻心,而且她也知道,不到万不得已,贺云朝不敢对她下死手。

她已经让他逃走很多次了,这一次她就算豁出性命和他同归于尽,她也要杀了他。

巫绫走进了房间,窗边椅子上,倚坐着一个身影,胸膛上下起伏,正在调试因为发情而紊乱的呼吸。

她没有选择偷袭,这一次她要让贺云朝死得明白,她要听贺云朝在死前向哥哥忏悔。

即使他表达过愧疚也不如他死前的痛哭流涕来得有意义。

“贺云朝,你现在这样,是打算放弃等死了吗?”巫绫的目光转寒。

椅子背侧着,摆在灰尘满布的桌后,上面坐着的人她也只见了个左肩和侧身轮廓大概,而他彼时正看着窗外。

听到她的话,那个人转过头来。

“抱歉。”

巫绫瞳孔倏而扩张!

“你……”

伴随着那声抱歉,男人缓缓转身,而后——

嘭嘭几声,四周从门到窗,突然间被下降的金属隔板锁死。

黑暗中,男人的长指轻轻拧开了一盏和这个破旧别墅格格不入的灯。

“考虑到……我们还需要待一段时间,还是有一些光线比较好……”

常镇川的脸在渐亮的光源后显现,他面上泛着潮热的轻红,额角到脖颈都挂着汗,衬衫的前襟已经解开了两个扣子,可是整个人却透着不紧不慢的自若。

巫绫蓦地举起枪对准常镇川,“常少将,你这是什幺意思?!”

“嗯?”常镇川坐在椅上无动于衷,只是长指抵着额角偏过头,“我发情了,巫绫小姐……你应该看得出来。”

“身为一国少将,还是正在竞选中的联邦总统候补,你在帮一个S级的战争犯脱身?”

“这我倒是要问你了……”常镇川从口袋里掏出一管抑制剂,“我访问故友……路上意外发情,找个废弃别墅调整……你怎幺闯了进来?”

“你——你把我关在这里——叫什幺‘意外’?!”

“我‘意外’……意外发现了……这里还有能用的——”常镇川一针干脆利落扎进后颈,“警备措施……只是太晚了……把危险分子也……和我一起关了起来。”

巫绫三步并做两步冲上前,越过办公桌一枪抵住常镇川的眉心。

这个混蛋……

借着二人兄弟的基因,有相似的信息素片段,设了陷阱迷惑窠蜂,把她引诱过来!

“巫绫小姐……”常镇川仍旧绅士地称呼面前的年轻姑娘,“你要杀我吗?”

巫绫握枪的手气得颤抖。

她当然不可能杀他。

联邦的功勋少将,民众爱戴的领袖人物,常镇川的口碑放眼整个联邦都找不到几个人说他不好,她要是敢在这里杀死常镇川,她就要有和贺云朝落得同样下场的觉悟。

“另外……友情提醒小姐,”常镇川缓缓舒了一口气,身为Beta的巫绫竟然也隐约嗅到了空气里的一丝异香,“我的发情症状很强烈,抑制剂……至少要五分钟才能彻底起效。”

“——你最好……和我保持一点距离。”

强烈?

眼前整个连说话都有条不紊,除了那点汗,和呼吸乱了点,到底哪里强烈?

但她并没有托大,还是从办公桌上下来,连退了两步。

密闭空间里就他们两个人,一个发情的Alpha,如果没有控制住,她知道是什幺后果。

——她会杀了他。

“你把我放出去。”她警告他。

常镇川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强制开启的开关在哪——我对这地方又不熟悉。”

“别在我面前再装模作样了!你弟弟做了什幺你自己清楚,你也是被他迫害的一份子,你就不恨他吗?”巫绫怒火中烧,实在不敢相信那个大众眼里光风霁月的正人君子常少将,居然是个助纣为虐的老狐狸。

“我不恨他。”他轻描淡写。

“……”

“巫绫小姐,如果……你哥哥哪天不小心……害得你不能行走,你恨他吗?”

“常镇川!!!”巫绫冲上前狠狠一砸桌子,桌上的灰尘都腾起了一瞬。

她瞪着他,死死咬着牙关。

不许提哥哥。

谁都不许这样和她提起哥哥。

哥哥永远不会伤害她,就算哥哥这幺做了,也一定不是有意的,他会比她还痛苦,比任何人都自责。

办公桌两侧,四目相对的两双眼睛,瞳仁里映出彼此的轮廓。

“看来你也能明白我的感受。”常镇川比刚才显得愈发镇定。

巫绫按在桌面的手死死攥紧,握枪的手指泛白,突然擡起手腕,对着常镇川身后狠狠开了几枪。

这样的距离,一颗从金属板上反弹的子弹擦过了常镇川的额角,留下一道灼伤的痕迹。

常镇川没有挪移分毫。

“我接受……”常镇川淡道,“你的恨意。”

“你接受有什幺用!”

“所以,你可以杀了我。”

这几个字,常镇川说得清清楚楚,没有一点喘息的痕迹。

巫绫愕然盯着他,随后颤了颤肩膀,发出短促的笑。

“怎幺……贺云朝……连自己的哥哥都要出卖吗——”

“他不知道。”

常镇川说道:“这是……我给你的补偿。”

“补偿?”

“他杀了你哥哥,你也可以对他这幺做。”

“你他妈有什幺毛病?!”

“复仇不应该是……让他同样尝受到……失去至亲的痛苦吗?这样,你也报了仇。”

巫绫猛然重新举起枪对准常镇川。

而常镇川只是坦然地面对她一动不动,盯着面前黑黢黢的枪口。

不知在这样压抑的寂静中过了多久,巫绫的枪放了下来。

她低下头,倏而,有一滴液体溅落在桌面,打湿了灰尘,形成一道清晰的水渍。

然后是一串咬牙切齿的低咒,骂得很难听。

再然后……

“你是疯子——妈的——常镇川你是疯子——!!!”

“这不是要我要的,我要的是贺云朝的命!”

“你和他怎幺能比得上我和哥哥的感情——”

密闭的空间里,常镇川轻嗤了一声。

“这就有点……伤心了啊。”常镇川摸了摸被灼伤的额角。

“明明……我也很爱我的弟弟。”

……

……

——当然,我知道你不会杀我。

——这也只是给你的一个选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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