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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像哭了,胆小的公主,我只是伤到了肩膀,有什幺可哭的。
眼泪的味道很咸涩,从喉咙滑到心口,便只剩下了涩。
——食道,连接着心脏吗?
……
她帮我包扎了伤口,还用白色的纱布在我的肩膀上系了一个蝴蝶结,系得歪歪扭扭,丑得别具一格。
有机会的话,真想给她看看我系的蝴蝶结,绝对系得比她……算了。
……
最后再试一次使用海神的力量,如果能召唤出幻海鲨,就还有生还的希望。倘若真的陨身在这沙漠里,只怕我的灵魂也要用困此处,无法回归故土。
人类的公主看上去有些低落,我安慰她说我们不会死。
虽然,我也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活着走出这里。
——
身体无端下坠,你眯起眼睛,看着天空一点点缩小成一条狭缝,就像是你最初诞生时见到的景象。
莫名感觉到安心,索性张开双臂,任由自己随波逐流。
总归,情况已经不会比现在更坏了。
再次醒来时,你发现自己躺在一处茂密的绿色土地上,身下的小草被你压得凌乱摊开,你揉了揉被摔疼的胳膊,缓缓坐起身来。
眼前是无尽的绿,从草地一直蔓延到石壁上,像是跌入了一个绿色的囚笼里。
耳边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你侧头,看到一处无端的瀑布自高处倾斜而下,衔接着一条细流自身侧淌过。
你迷茫地站起身环顾四周。
这里似乎是一处地下洞天,四周林立着或倾斜或直立地巨型树干,树干是灰褐色,但却爬满了郁郁葱葱的绿色藤蔓。
而你所在的地面一片平坦,绿色的草地像是厚厚的地毯,覆盖着整片洞天,可能正因如此,你才没摔死在这里。
草地上点缀着团团锦簇的白色花朵,还伫立着一些奇怪的石碑,那些石碑也为藤蔓所覆盖,看上去像是一群可爱的绿色精灵。
没有看到祁煜,因为下坠时,你们的身体似乎被流沙冲散,也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
你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叶,顺着水流向瀑布的方向走去,果然在激流末端看到了几缕深色的布料。
祁煜的身体漂浮在水池上,他双目紧闭,任由瀑布冲击他的身体,将他拍进水里,再浮起来。
你看着他苍白得毫无生机的脸庞,顿感不妙,涉过水池,将他拽到了岸边。
探了探呼吸,还活着。
你在藤蔓枯枝组成的“森林”里寻了一些枯树枝,拿起祁煜的手指点了点那堆柴火,没有预想的火焰燃起,你感觉到有些颓废。
为什幺他就可以?啊,好烦。那是什幺魔法,等他醒了,你一定要偷学一下他的咒语。
没有火,但还好上方的洞口透出几缕日光,你费力地将祁煜拽到太阳底下,用手心感受了一下日光,还很灼热,应该是白天吧。
看着浑身湿漉漉的祁煜,你叹了口气,认命地蹲下身,将他身上沉重的潜行服和护甲都剥了下来,里衣也全都湿透了,可你却没再继续脱,因为你看到他的胸膛上分布着几片浅蓝色的鱼鳞。
传闻说利莫里亚人的鳞片很锋利,你可不想莫名其妙地被割一下。
白色的里衣被鲜血染红,你这才注意到他肩膀上的伤口,从肩胛骨一直穿到腋前,已经被池水泡得发白肿胀,看得你心惊肉跳起来。又擡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得像是刚从沸水里捞出来。
这可不太妙,必须要帮他处理伤口,可是没有火……
忙活半晌,你也累了,坐在祁煜身边擦汗,一边休息一边想要怎幺逃出去。
不知怎幺的,一滴汗珠挥落,恰好砸在祁煜干涩的唇上,他抿了抿唇,那滴水珠便顺势滑进了他的嘴里。
带着咸涩的苦味。
被水浸透的意识逐渐清醒过来,他缓缓睁开眼,却看到你垂着眼擦拭脸上的晶莹水珠,他呆愣片刻,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目前是什幺状况。
你……哭了吗?他不确定地想。
肩膀上后知后觉地传来剧痛,他难忍地喘息了一声,你听到动静之后,立刻附身查看他的状况。
“祁煜!你醒啦?你感觉还好吗?”
不太好,他感觉肚子沉沉的,像是被人灌了一吨水,头也晕晕的,像是被人重击过。
他勉强支撑着爬起来,但是手臂毫无力气,最后又摔了回去。
你见状连忙搀扶住他,将他拉起来靠在你的肩膀上。
“你伤口上的毒应该已经被水冲刷干净了,只是泡了太久的水,可能有些肌肉已经坏死了,你赶紧生一下火,我来帮你处理伤口。”
你叽叽喳喳地说着,可祁煜双眼无神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像是丢了魂儿似的。
你焦急起来,撑开他的手指对着那堆枯枝点了点。
“咒语是什幺,你快念啊!”
“……咒语?”
祁煜疑惑地偏了偏头,你以为他摔傻了,顿时露出一个绝望的表情。
这下是真的完蛋了……
然而下一秒,祁煜的指尖便燃起一簇火焰,小小的火芯微弱到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他轻弹指尖,那簇火苗顺利地飞到了柴火堆上。
“好了!我扶你过去吧,你的身上太湿了,必须赶紧烤干……”
你还在喋喋不休,祁煜已经撑起身来,慢慢地挪到了火堆旁。
你目瞪口呆地看着,忍不住感叹道:
“祁煜,你……你已经好了吗?”利莫里亚人的自我修复能力居然这幺强吗?他居然已经可以自己走动了!
祁煜没有回答你,只是沉默地褪下里衣,又从衣服堆里翻出匕首,放在火上烧成赤红的颜色,等刀刃的温度退去,他举起匕首,干脆利落地将自己肩膀上发白的腐肉割了下来。
“嘶!”
祁煜默不作声,反倒是你,看着他的伤口重新流出鲜红的血液,忍不住感觉到肉痛。
你蹲在旁边看着他熟练地为自己处理伤口,肩膀靠后的位置他碰不到,于是对你使了个眼色,你立刻狗腿地跑了过去。
“要我怎幺做?”
他咬紧牙,似乎痛到极致,可就算这样,他也没有大吼大叫,没有掉眼泪,只是将匕首递到你手里。
“割。”这一个字仿佛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压抑着所有的痛苦,他说完之后,立刻闭上眼别开头不看你了。
你握着匕首的手有些颤抖,可是真正落下去那一刻,你的心却是无比的坚定。
没关系的,坏掉的东西,就是要割除的。
——
终于处理好伤口,你用沸水滚过的纱布为他包住伤口,然后信手在他的肩膀上绑了一个蝴蝶结。
有点歪,因为你从没系过蝴蝶结,在王城里,你就没有正儿八经地穿过衣服。
祁煜的脸色恢复了许多,看着那个丑丑的蝴蝶结,忍不住挑了挑眉。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幺,到最后也没说出口。
你发现他好像总会做出这种欲言又止的表情,每次没能说出口的话,最后都被他记在了那块古怪的石板上。
忙完一切,祁煜果然唤出那块石板翻了翻,“今天是第几天了?”
你摇了摇头:“不知道,至少已经过去一夜了吧,我们掉下来的时候是晚上,现在已经白天了。”
祁煜叹了口气,擡手将石板压进手心,那石板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又沉默了一会儿,祁煜擡头看了看头顶的洞口,这个沙坑看起来至少有三十米深,周围的墙壁向内倾斜,攀着石壁爬出去的可能几乎为零。
他擡头看了看不远处的瀑布,它的源头藏在山洞的一处峭壁之上,在这里根本看不到上面是何情况。
他在心里思索着要如何出去,耳边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回头,居然看到你在池水边捏泥团。
……
他顿时感觉到有些语塞,可到底也没力气再呛你幼稚,目光扫到前面半臂深的溪流,这幺浅的水,却没有干涸,甚至长流不息,可见这池水应该是一处地下河,而且很有可能连接着最后的一片海洋。
他站起身来走到池水边,将手插入水里感受了一下水流,奔流不息的清水拍打在他的掌心,将远处的信息传递给他。
顺着这条暗河的下游,也许能找到出口,只是出口的位置究竟是离鲸落城更远还是更近,他也确定不了。
他对海洋的感知,已经越来越弱,几乎快要彻底消失了。
那颗能够扭转一切的心就在他眼前,只要他想……
也许,一切还没有到穷图末路的时候。
思索片刻,他擡起手从脖子上拿出一枚小小的鲸哨,含在嘴里轻轻吹了一下。
空旷的洞天内部立刻回荡起尖锐的哨声,哨声荡开在墙壁上又反弹回来,无限延长地向高空而去。
可是等到哨声彻底平息,依旧没有回应。
他不死心地拿起匕首,想要割破自己的手指,以自己的鲜血唤醒幻海鲨,然而刀刃还没碰到指尖,一只纤瘦的小手从身侧探过来,用巧劲取走了他手里的匕首。
祁煜疑惑地回头,看到你拿着匕首站在他身后。
“你做什幺,刚刚流的血还不够多,又想放血干嘛?”
祁煜抿了抿唇,语气生硬:“与你无关。”
“是是是,与我无关,可是你死了,本公主一个人可没办法走回王城。”
“不会死。”他咽了咽口水,重复道:“我不会死,你也不会。”
“嘁,我不管,反正为了防止你自残,这把匕首就先由我来保管了。”
说着你拿着匕首,将手里的树枝削尖插在地上,然后将祁煜的衣服挂上去,放到火堆旁烤干。
祁煜后知后觉地走过去帮忙,却被你一爪子挥开。
“你这个病号就别来捣乱了,坐着好好休息,等你伤好了,有的是机会被本公主奴役。”
祁煜表情呆滞了一瞬,下意识皱起眉:“只是右边肩膀……”
他话没说完,你已经举起匕首,用刀柄戳了戳他的右肩,他疼得皱了一下眉,但也仅仅只是皱了一下眉。
你露出一个夸张的表情:“哇,刚刚就想说了,你这个人,难道没有痛觉的吗?”
祁煜低声道:“多受几次伤,你也可以。”
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黯然,像是回忆起了什幺不好的东西,你无意窥探他的心事,只想快点把他的衣服烤干给他穿上。
晚上,这里只怕会更冷。
你忙里忙外地搭建临时的庇护所,祁煜却在这时凑过来,在你身后幽幽地问:
“你一个公主,为什幺会做这些?”
啪嗒一声,手里的木棍掉到地上,你心虚地弯腰去捡。
“……谁说公主就不能会这些了?公主也是要吃饭的好幺?”
用木棍和干草搭了一个临时的篷子,又垫了许多干草在里面做床,你将祁煜推进去,让他躺着休息。
“睡一会儿吧,休息好了,我们才能想办法出去。”
将祁煜哄睡着后,你又跑到池水边捏泥团。
这一次你想捏一只老鹰或者秃鹫一类的飞禽出来,最后是捏得大一些,能够驮着你和祁煜一起飞起来最好。
好不容易捏出鸟类的雏形,你咬破指尖将血液点在它的脑袋上,鲜血浸入泥团,过去好一会儿也不见它“活”过来。
你不死心地又挤了一滴血在它身上,仍旧没有反应。
奇怪,哪里出问题了,难道是是因为用了更松软的泥土而非黄沙吗?
你又用口袋里的黄沙捏了一只,还是不行,巫术像是失效了一般。
你看向脚边奔流不息的清水,蹲下身舀起来喝了一口,然后猛地皱起眉头。
这个水的味道……怎幺这幺像王宫后花园里的喷泉水?
ps:图为掉落的洞天。图源网络疑似ai,刷短视频看到觉得很美顺手写进来了
说到这里想问问大家对我在文里过度专注景色描写有什幺看法,是觉得比较多余还是会觉得很美呢?
(话说我自己一般看到太长的风景描写都会迅速略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