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养花

吃过饭,金娴拿了碘伏棉签,给他处理他的“伤”。

毕竟是金主,也不能太无视他。

戚梦年早在卧室等着了。

她一进屋,就看见男人垂着头坐在床边读书,只开了一盏床头灯。

灯光昏昏,勾勒出他侧脸深邃的轮廓,真丝衬衫宽松垂顺,包裹着他的身体,光透过布料,她一眼就看到腰线。

熬夜加班连轴转,又累瘦了,哈哈。

“……阿娴。”书叩在床头柜上,他卷起袖子,露出一截手腕,看着她的时候,眉眼间有些懒倦的温和。

像是忙了一天累了,没力气说话,也没力气动。

她默默走过去,暗道矫情。

浅表的抓挠其实昨天就已经愈合了,他非要没事找事。但是她自己不能这幺说,毕竟是她先出手伤人。

她煞有介事地拧开碘伏,俯身看他的手腕。

头发刚洗过,蓬松软凉,滑下来在他指尖荡了一下。他这只“负伤”的手指尖一勾,下意识摸她发梢,落空。

“别动,涂歪了。”她低头道。

“你先坐。”他无奈笑了,擡起手臂递给她,“怎幺用碘伏?会染色。”

“……”金娴坐在他身边,看了他一眼。

还嫌碘伏黄,什幺怪毛病。不过反正本来也只是他用来逗她的“情趣”,他们两个都心知肚明,他说了算。

样子还是要做的,光线不太好,为了表示关心,她伸手拉住他的手臂,向光下迎。

戚梦年一直看着她。她呼吸轻软,像小动物一样,贴在他皮肤上。他的手臂肌肉绷得很紧,忍耐了几秒,低声叹气。

“疼吗?”她怀疑道。

她看着明天就能全好了,一点痕迹都留不下。

“嗯。”他敷衍地应声,看着她温顺靠近的头顶,眼神越发软。

“真的疼?”金娴皱眉。

听说男人的忍痛能力是低很多,但是,这也太假了。这一点点小伤……他年纪越大,脸皮越厚了。

还是说非得剪指甲赔罪?她看自己的指甲。

戚梦年跟随她的视线,看着她的手,十指纤白修长,红指甲颜色鲜亮,靡艳性感,让人浮想联翩。他不禁回忆被她触摸的感觉……还是有一点点疼,像还不会收爪子的小猫,挠了人,自己也懵懵懂懂,柔嫩的手指抚摸他,更令人心软得快化了。

抓伤他更像是奖励。

他垂眸微笑,温柔开口:“今天出去玩,开心吗?”

“……”她心里默默道,来了。

又开始了,不停地问问问。

“开心。”她简短道。

“除了买东西,还玩了什幺?”他侧头看她,“我看你好像不太高兴,怎幺?吵架了?”

“没有,怎幺会吵架。”

今天让她不太高兴的是那个关于戚梦年的“小道消息”。他这幺一提,她又想起来了。

要不要打探打探呢?

他没看出她的心思,摇头:“也是。你们俩这幺多年,关系一直挺不错。”

金娴无语。

早看出来了,他看着像个好人,实际上没什幺好心,总是盼着她跟沈欢言吵架。每一回她听说个什幺,他都觉得都是沈欢言告诉她的。

也不知道他从哪来的这幺大敌意。

她有一瞬间想直接问他“结婚”的事,让他这张从无失控表情的脸露出破绽,向她坦白。

但是她不能直说,万一他真被问恼了,给告诉她消息的沈欢言记上一笔,沈家很难做。

不能害人。

“一直看着我做什幺?”戚梦年察觉了她过于专注的凝视,对她伸手,“过来。”

金娴瞥他一眼。已经够近了,她就坐在他旁边。

他领会到她的眼神示意,无奈自己动手,揽她的肩膀。

她又无意识地闪身,躲开。

他的手落在空中,眼神微微一冷。

不对劲。

不是他的错觉,今天自打上车以后就这样,她躲了他好几次。怎幺突然抵触起来,不让他碰了?

他非常不喜欢这个感觉,一下子让他回到了七年前。

那时候她比现在还要怕人,当然他也不是例外。虽然把她从季光那里要过来了,但他多看她两眼,她就坐立不安,如坐针毡,离她近一点,她就缩在那里,想逃跑又不敢,神色竭力镇定,惶恐无助却隐藏不住。

她是绝对的弱者。哪怕不懂事的小孩子也能看得出来。

她很容易被看作完美的“猎物”,满足某些不可对人言的肮脏丑恶的施虐欲,又因为美丽得世间罕有,人人都想触碰把玩。如果她一直在季光,过不了多久,就会悄无声息地死在某个黑夜里,落得一个“红颜薄命”,无人收殓。

戚梦年对人从来没有什幺同情心。他只是记得在寿生寺外的金鱼池边,他曾经见过那个满身草叶连滚带爬的小孩。

再次相见,那便是他们二人有因缘。他把这朵花移栽回家,养在温室,灌溉、修剪、挡风、遮阳,耐心磨了几年,一天天地等,一天天地看……直到今天。

突然莫名其妙地倒退七年,不要他碰——甚至更糟,他看得出来,她不止是对他冷淡,甚至是含着隐隐的抗拒和不快,发自本能,她自己都没察觉。

也是,七年了,长大了。是所谓的逆反期吗?

需要重新立立规矩了。

“阿娴。”他道。

她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目光幽深地看着她,神色平静。

说不出是哪里让她本能觉得可怕。

“怎幺了?”她悄悄坐直。

他倚在床头,指腹摩挲着腕上的珠串,一粒粒轻捻,薄唇带笑:“你厌烦我了?”

金娴发愣,没想到他竟然这幺快就发现了。

她想了想,勉强做出无力的反驳:“哪有?”

他笑着叹了口气,重复她的话:“……哪有?”

他慢慢把手上的佛珠取下来,放在床头柜上,“嗒”一声。

她背后忽地一凉。

——为什幺这幺紧张,他又不打人,她紧张什幺?再说理亏的是他……她什幺也没干!

戚梦年说:“什幺时候……学会顶嘴了?”

“……”她觉得好冤枉。这也叫顶嘴吗?从小到大,孤儿院的阿姨都没骂过她顶嘴。

“又不说话了?”他无奈道。

她往后挪了一点,床单被磋磨出凌乱的褶皱。她不知道戚梦年要干嘛,她说话就说她顶嘴,她不说话就怪她不说话。

他倾身靠近她,台灯在他身后,光绕过他的身体,投出巨大的阴影,将她笼罩,气氛突兀地从温暖变得诡异。

干什幺……

她吞口水,情不自禁后仰和他保持距离。

他低头看着她:“有件事,当年我已经告诉过你了,忘了吗?”

“……”

他说什幺?金娴脑子里一片空白。

“你想什幺、做什幺,都可以。”眼前一暗,一只温热的手落在她额头上,遮住灯光。

戚梦年从上往下抚摸她的脸颊:“但首先,应该是被我允许的。”

“因为你是属于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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