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枕云微妙地捕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
可惜指向性太弱,她一时间难以判断。
她冷眼看着他将小刀吐出来,皱着眉,仿佛不太清楚自己该如何使用身体每个部分般,竟然带些天真的感觉。
但他擡眼时却是和掌门师弟一样的神色,温和里掩不住微妙的好奇心和恶趣味,就算是谈宗务也是这样——做了掌门,只是开始承担更大责任了,不是改了性子。
“剑尊,师弟……对剑尊,一见钟情……”
她摇了摇头。
这是真的神智不清吧。
松枕云忽然想起一个别人都不知道的。
她的师弟不是人修,而是一条开了智的鲛人,在进宗门前是她在外面教养,直到其筑基大圆满、人形稳固了,才带回去。
这个秘密关系到他是否能在宗门内立足,因此早已下了蛊咒,在宗门内都不会显出原型,更别提拭剑峰。
但不是没有破绽。
她掐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擡了擡,说:“给我看看眼睛。”
他闻言,立刻瞪大了原本微微眯起的双眼。
随着她手上力道,漂亮的澄金色眼眸在这微弱的光线下开始发生异变。
浅蓝淡紫的光弧晕染了灿烂的金,如大殿中常供奉的掐金丝琉璃器,在烛火中散发盈盈的光。
那人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双眼发生了变化,另眼前人看出了些什幺,于是也放任了自己的身体。
他的耳上生长出鳍,一点点啃噬着血肉,牢牢攀附住脸颊,剧烈的喘息声中淡粉的血打湿了肩上的布料。
自欺欺人不是她的行事风格。
可眼前的鲛人似乎又回到了那个不能说人言的混沌状态,只是在疼痛中下意识紧紧依靠着她。
然后身体又隐隐半透明了起来,不多时就化作一团黑雾。
这次是连面具都没有,只留一团小小的黑雾,落在床上跳啊跳,“啪”的一生,变成一个小黑球,顺着重力跌落在她的脚下。
松枕云没去捡。
她关灯上楼,手下意识掐诀,僵持了很久才半跪在地面上,把门关上。
再次掐诀,周遭一切依旧毫无反应。
她隐隐感受到狂躁之气在心中涌动,快步迈进书房中,展开宣纸,注好笔墨,随意画了些毫无意义的符样,然后开始仔细写了起来。
宋韫珍和松枕云。
也许,今生前世不是一个真实世界和一本书的关系,而是两个世界经由一本书连接起来。
于是也解释了为什幺邪魔之源可以随她进入此世,和为何她屡次被牵引着穿过漆黑隧道,看到那个世界景象。
梦中与他人交媾的场景,也许是真实存在过的,只不过被刻意掩盖了。
毕竟“松枕云”确实有走火入魔之时,为了抑制,她要定期服药。
那药丸会令她昏沉。
还有那邪魔之源——难道从一开始,自己的掌门师弟就被它夺舍了?或者是假扮的?
亦有可能是分身傀儡。
妖族的气息会混淆人对魔气的判断。思及此,她开始挨个盘算身边出现的每个妖修。
邪魔之源的力量被释放了一部分,是她成为继任剑尊前发生的事。这也是小说中写明的魔尊力量来源之一。
如果她是邪魔之源,一定会驱使魔尊赶紧解放自己,但未必不会做两手打算。
甚至也许潜伏在她身边就是第一手打算。
松枕云冷笑,挥了挥手,却未能等到那张宣纸自燃。
只好拿出打火机将其点着。
而火苗蹿上她拎着纸张的指尖时,她才回想起,这火会伤害到她,而且不会自己熄灭。
宋韫珍下意识松手,那火焰落在桌垫上,更是熊熊燃烧起来。
而她既不能挥挥手让火消失,也不能念咒招来清水。
幸好旁边还有冷水筒——不过不等她拿起,头顶突然传来尖锐的响声,防火装置立刻启动,水如落雨般洒了下去,平息了一场可能发生的火灾,也浇透了宋韫珍。
她——不能没有修为!
但一想到回去,她就回忆起那些谣言与谩骂。
在这个世界不算久,她已经几乎忘记了以前的痛彻心扉与耻辱,大部分精力转移到手机和表演之上。
也许这是积极适应环境的明证,也许是一种自暴自弃,不过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否认的是,她确实被这个世界深深吸引。
宋韫珍迟疑了,她也许不想回去——但如果她只拿回修为呢。
她回神,终于感受到冷,看着一片狼藉,忽然不知如何是好。
还是拿起手机给付星打了电话。
那边似乎也被她能搞出这幺多事惊到了,语气又急又怒:“你没受伤吧!”
“没有,”她知道付星很忙,感觉自己就是个大麻烦,“对不起打扰你了……”
“你在说什幺?这幺大的事不叫‘打扰’,”他似乎更生气了,“你先去医院看看——李靖先过去陪你,收拾一下衣服,先住她那,我再给你找个新房子。”
宋韫珍直到挂了电话,才对着听筒里的“滴滴”声,再次说了句“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