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许在停车场停好了车,没急着走,关了门就倚在车门上,点了一根烟。
烟雾袅袅升起,将他刀削斧刻般的脸笼罩朦胧中,看不清楚他的面部表情。
十三分钟后,一辆魅红色的机车风驰电掣地驶来,“轰隆”振动着耳膜,连带着心腔也在跟着震动。
他弹掉燃烧后化成灰烬的烟梢,吸了一口,淡淡的烟圈缓缓吐出。
机车上的两人都戴了头盔,一黑一蓝。
隔得远也隐隐能听清黑色头盔下传出的咆哮:
“任小果!!我再也不要送你上学了!!”
“求你啦朝朝,我下次一定早起!”
“你上次就这幺说!”
任许熄了烟头,把烟蒂丢进垃圾桶。
机车在教学楼下停了,后座的人取了头盔抱在怀里,冲戴着黑色头盔的人撒娇:“我知道啦,下次我一定一定不赖床!”
就算头盔遮住了脸,任小果也知道,闻朝朝的脸上也一定写了两个大字:不信。
任小果看见站在车前的任许了,喊了声“小叔”。
任许“嗯”了一声,算应了,转身走进教学楼。
闻朝朝拧了拧车把,警告道:“下不为例。”
任小果臂了个“OK”的手势。
红色机车“嗡”的一声冲出去,转了个弯,不见了。
任小果发现,每天她来上课,总能遇见任许。
她追上去问:“小叔,你来多久了?”
总不能是帮她妈监视她的吧?
“刚到。”他眼也不眨地撒谎。
闻朝朝下午没课,很早到任小果下课的地方等她,摘了头盔,百无聊赖地玩消消乐。
“那个……同学你好。”
闻朝朝擡头看了一眼,不自觉地向后靠,警惕地看着来人。
“什幺事。”
“啊,就是,看你经常在这儿等人,你也是建筑系的吧?”男生不自在地挠了挠头。
闻朝朝立刻回答:“不是。”
男生憋红了脸,支吾道:“那……那……可以加个微信幺。”
“不。”朝朝斩钉截铁地拒绝。
恰好任小果下课了,背着包飞奔过来,“朝朝我有罪啊!!!”
男生见没戏,只好转身走了。
闻朝朝收了手机,皱起眉,等着任小果的下文。
“我奶今天七十大寿,我被我妈提着耳朵骂,我就不回家了哈!我叔捎我回老宅,你要不,一起?正好顺路。”
任小果家是大家族,但离学校远,所以才搬出来,找了个离学校近的小区和闻朝朝合租。
任许跟着任小果后面出来,神情很是淡漠。
闻朝朝看到任许了,谨慎地扶正了机车。
她忌惮所有对她来说有威胁的男性。
“不,”她惯性拒绝,“我自己骑车回去。”
意料之中的答案,任小果也不强求,开了后座的车门坐进去,冲闻朝朝挥手再见。
这辆机车是闻朝朝没日没夜打工换来的,当命根子护着,定期维护保养,比照顾她自己都精细。
任小果摸了摸裤兜,“呀”了一声。
任许瞥她一眼。
任小果双手作揖拜他:“小叔,我忘了把公寓钥匙给朝朝了,两把钥匙都在我这儿。你帮我送去给她好不好?”
她不敢自己返回去给闻朝朝送钥匙,因为回来肯定迟了,只怕她妈的河东狮吼能把她耳膜震碎。
但任许就不一样了,随便找个理由推脱了,老太太也不见得会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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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许拿着地址,单手开车,穿过拥挤的小巷子和吵嚷的人群,找到了任小果说的那栋居民楼。
任小果说闻朝朝八九不离十是回家看她爸了。
离居民楼还有点路,巷子口太窄,卡宴无法开进去,任许找了个空旷的地方停车,捏着任小果给的纸条,一路找过去。
居民楼已经很破旧了,是上个年代的建筑,面对着吵闹的菜市场,混着一股浓烈的腥味和腐烂菜叶的味道。楼梯口更是混乱,停满了各式老旧的电动车,满地纸团果皮。
任许一身西装,袖口的袖扣一丝不苟地扣着,西裤笔直熨帖。,与这处格格不入,引来居民的注目礼。
他本人倒是很淡定。
三楼三〇〇二室。
他对了对纸条上的数字。
是这里。
三〇〇二室的门口倚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妇人,犀利地叫骂:
“个死爹的晦气东西,浪费些个钱不拿回来孝敬你老娘,伺候个破车比祖宗都花心思。读的烂书,老娘一把屎一把尿拉扯你这幺大,没良心的白眼狼——”
任许走近了,妇人瞥眼看见,立刻摆出一副风情的模样,然而因年近半百,满脸的皱纹倒更显出沧桑和谄媚,粉痕明显,掐着嗓子问:
“帅哥,找谁?”
“我找闻朝朝。”
他身高足有一米九,越过妇人,看到了屋内的狼藉。
妇人脸色一垮,没好气地喊闻朝朝。
闻朝朝从厨房探出半边身子,头上还裹着纱布,血沁出来,她秀气的眉毛都沾了血,凝固成一条。
她看到是任许,一脸戒备:“什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