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开学院会议,程晏整理好电脑和资料,出门前犹豫了一下,转头进了卧室,出来时手里多了个手表。
他佩戴的动作轻缓温柔,极为珍视的样子。银色的表链锁住清瘦的手腕,泛着不近人情的冷光。
开学的第一场学院会议和以往每场的内容相差不大,无非是宣传安全,警惕网络诈骗,以及督促各位为毕业做准备。
辅导员不厌其烦地在台上讲,程晏在学生会群里编辑会议通知:【下午两点文博楼403教室开会,时长大致一小时,会议主题是学生会成员变更与职责划分,所有人都要参加,无法到场请私聊我,收到请回复@全体成员】
消息发出去的瞬间就有好几人扣1,新消息弹出来,是学院的教授让他待会儿去办公室拿推荐信。
这条消息和置顶的谢寻乐的聊天框挨在一起,程晏想起她那晚问他的毕业去向,想回消息的手顿了顿。
几分钟后,程晏给教授回:【好的,麻烦老师了。】
——
学生会人数不少,六七十人坐了半个阶梯教室,程晏把自己前几天做的PPT投在大屏,稍微俯身凑近麦克风,“好久不见,时间宝贵,我简单说一下这次会议的主要内容,首先是人员变更,自下周一开始,我不再担任学生会主席一职,本周通知群会发布学生会新主席的竞选公告,请有意向参与竞选的同学及时关注群消息。其次······”
秦远星坐在第一排面无表情地看着台上有条不紊安排事务的程晏,他的衬衫袖子稍微挽起,擡手时刚好露出腕上崭新的手表。
秦远星在心里冷笑,同款礼物他早在几年前就收到了,而程晏还一无所知地炫耀着她过时的敷衍。
好碍眼,他的手表和他都很碍眼。
会议开了四十分钟结束,程晏关掉电脑合上,面前伸过来几张纸,大约印的是宣传部本学期工作安排计划之类的东西。
程晏循着纸张边缘看去——那只他抚摸过无数次的手表,为什幺会戴在别人手上?
别人是谁都好,为什幺非得是秦远星?
在感情里初识嫉妒滋味,他对秦远星这个名字产生了无限的排斥与恶意。
台下的人三三两两离开,留下讲台上两个男人无声对峙着。
许久,程晏接过那几张轻飘飘的战书放进蓝色塑料文件袋里,未发一言,越过秦远星出了教室。
楼梯拐角,程晏停住步子,他深吸一口气,将电脑和文件都换到左手,右手拿出手机给谢寻乐发消息:【你晚上有时间吗?我们一起吃晚饭】。
他回到宿舍,谢寻乐的消息才回了过来:【明天中午吧,今天有点忙】。
——
十一点四十下课,谢寻乐收拾好书包,抄近道去了三食堂。
说是近道,走过去也有十分钟了。三食堂本来就离教学楼远,都是商家入驻,价格很贵,去那边吃的学生不多。
一路上谢寻乐都能闻到一股石油的味道,宋念茗称之为夏日限定版柏油马路的尸体味。到了屋檐下,她收起被晒得温热的遮阳伞,从侧边的楼梯上了二楼。
程晏不知道他应该以什幺样的姿态和语气开口问谢寻乐,秦远星起码是被她亲口承认的“朋友”,而他无名无份,却胆大包天地想向她发出质问。
他像个刻薄的侦探一般探究追踪她和其他男人往来的细节,原来爱也能变成刀,横在他的颈间,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拉扯着刀刃划出血痕,把他变得面目全非。
谢寻乐在他对面坐下,用他递过去的纸擦汗,他听见自己被心跳声衬托得无比虚弱的声音:“昨天我看见秦远星戴的表,好像和你送我的是一样的。”
谢寻乐用那种奇怪的眼光看着他,好像在疑惑他为什幺会说出这样蠢的话,她抛出一个天衣无缝的答案:“看他戴着好看,我就买来送你了。”
“你和他,”程晏紧盯着她的脸,“真的只是普通朋友吗?”
“两位的意面,请慢用。”
白瓷餐盘放在桌子上,碰出一声闷响。
谢寻乐用叉子挑起几根肉酱面卷成小团,垂着眼看桌面上的手机,食指慢吞吞地划着通讯录,找到秦远星的号码,摁下拨打按钮。
“嘟——”
“嘟——”
接通了,清朗的男声响起:“喂?”
谢寻乐把手机推到程晏面前,看都没看他一眼,声音冷冷的:“问他,问他我们是什幺关系。”
这和热恋期“你可以随意查我手机”的纵容不一样,谢寻乐明显是不耐烦了,她用这样的方式来嘲讽他反复的、无聊的问题。
程晏擡手挂了电话,“不用了。”
他开始懊恼为什幺总是要把她的好心情搞砸,歉疚地说:“对不起,我只是······”
“没关系,”谢寻乐终于肯赏脸看他一眼,朝他露出一个宽容的笑,原谅了他的幼稚和疑心,“吃饭吧。”
谢寻乐话不多,只是安静地吃饭。这本来也是他从小到大被教授的餐桌礼仪,可是放下叉子的间隙,他总忍不住和她提起他昨晚做了哪道菜,新买了什幺颜色的床单,去超市买了很多她喜欢的牛奶。
手机屏幕亮起,是陌生号码来电,谢寻乐接起,“喂?”
电话那头的男人似乎带着点怯意,小声问:“是徐来吗?”
刀叉在盘底刮出刺耳的声音,谢寻乐淡淡地说:“你打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