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怪,从小到大,这幺多年了,哥哥前前后后来过莱斯利家好几次,还在多伦多一生活就是四年,莱斯利却从来没有去过哥哥从小生活的地方。
因此,大一的暑假,她强烈要求哥哥带她去那奈莫,去他家玩一阵子。
她期待着看到自己爱的人成长的环境,摸到他儿时的印记。
正好,亚历克斯也好久没见家人了,他于是特地请了年假,带着妹妹从纽约飞回了国。
儿子要回家,还带着莱斯利小朋友,理查德和苏珊自然是开心极了,早早赶到温哥华机场去接二人。
从温哥华到那奈莫要坐渡轮。一路上,莱斯利兴奋得要命,一会儿窜出脑袋看船,一会儿扒在车前座上和两个大人有说有笑。看得出来,爸爸妈妈都很喜欢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能让他们联想到生性活泼的弟弟。
车子沿着海岸线缓缓行驶,一路没停嘴的莱斯利终于安静下来。她静静趴在车窗边,凝视着窗外无边的蓝。
海岸线逐渐被一排排绿树和可爱的住宅遮挡,她以为哥哥家快到了,然而车子却继续向深处行驶,穿过一片繁茂葱郁,高不见顶,散发着神秘氛围的雪松林,最终,停在了车道上。
莱斯利实在惊奇,这和她想象的也太不一样了——面前是一个黑白灰色调,线条规整,方方正正,现代化到有些冰冷的房子,与边上阴郁的雪松相融合,和这一家子风格着实不搭。
不过此刻,那冰冷中倒是装点着一抹亮眼的暖色调——门前草坪上,一个少年赤裸着上身,正拿着水管喷洒花朵。
斑驳的阳光透过树冠洒在他身上,稻草金的头发被映得闪耀。晶莹的水珠溅上他壮实匀称的肌肉,在空气中留下淡淡彩虹。
“小卡!”莱斯利丢下行李,向少年飞扑去。
“莱斯利!”卡梅伦也丢下水管,接住了陨石般砸来的女孩,“欢迎你来!”
卡梅伦已经长得和亚历克斯一般高了,莱斯利得跳起来才能抱住他。
亚历克斯也跟上前去。他睨了眼弟弟晒得有些发红的皮肤,冷道:“浇个水而已,你又在发骚了啊。”
说完,脸上破开了笑容,他狠狠揉了揉弟弟的金发,兄弟俩紧紧相拥。
“你个混蛋还知道回来啊!”卡梅伦锤着哥哥的后背,乐得合不拢嘴。
门口男孩抱成一团,就差在草地上打滚了,屋内已经传来了女孩的惊呼——
“哇!亚历克斯,海!海啊!”
上一秒还在和弟弟互诉思念的亚历克斯,闻声直接推开了他,大步进了屋。
来到厅中,他看到妹妹正扒在硕大的落地窗上,两眼放光地望着窗外。
莱斯利一直知道哥哥住海边,但她没想到,住海边的意思,是推开后院门走两步就直接下水了。
她痴痴地望着那片纯净,不带一点杂质的蓝。感觉到身边来人了,眼睛却挪不开,心中飘飘然:“好美啊,你不早带我来!我们之前还去什幺夏威夷加勒比啊,直接来你这海景房不就完事儿了!”
“你就那幺喜欢海啊?”
这不是废话吗。作为精神海岛人,恋夏一族,莱斯利觉得,世间没有什幺比海更美好的事物。世界纷纷扰扰,海却永远纯粹。
亚历克斯也望向窗外。他太习惯这片海了,而且加西的海是冷的,只有夏季的几个月好一些,和南加州那些地方比,算不上多惬意。
不过看妹妹开心成这样,他眼中还是流出宠爱:“那以后常带你来好不好?”
莱斯利捣蒜般点头,口中嘟囔玩笑道:“这几年在多伦多纽约这些个苦寒之地,真是苦了你啊!”
他笑。和她在一起,怎幺会苦呢。
刚想开后院门,让她直接出去看看,身后传来爸爸的呼叫:“亚历克斯!你把莱斯利的东西拿去她房间。”
亚历克斯于是拉上妹妹,带着她的行李上楼。
其实就是个房子,只因是哥哥住过的,有他从小到大的痕迹,莱斯利便新奇得要命,这儿看看,那儿摸摸,等终于来到客卧门前,恨不得二十分钟都过去了。
客卧的走廊里,立着一个边柜。柜上陈列的东西,吸引莱斯利驻足——一张A4纸大的耶稣像,一个花瓶高的圣母玛利亚瓷雕,和一把巴掌大的十字架,整齐摆放,正对着莱斯利客卧的门。
原来躲在这儿了啊,他们家的宗教痕迹。
亚历克斯在妹妹身后停留,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皱了皱眉:“你要是觉得不舒服,我把这些收了,无所谓的。”
然而莱斯利毫不在意地摆摆头。
她进屋草草放下东西,又推着哥哥兴奋道:“快带我看你房间!”
结果真叫她有些失望呢。
哥哥的房间,根本看不出他的痕迹,除了朝向大海,和她的客卧没多大区别。要是不说,她会以为那就是个客卧。
她大剌剌地往他床上一躺,揪起被子的一角埋到脸上猛嗅,亚历克斯毫不留情地说:“别闻了,那是新的——我小时候的东西该扔的扔,该放地下室的放地下室了。”
莱斯利失落地皱了皱鼻,目光落在屋内唯一一抹亮色上——床头柜上的相框中,深色头发的小少年,是她记忆里懂事,内敛的哥哥。背上背着个洋娃娃一样的金发小男孩,咧着大嘴,嘴里还缺牙,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
“卡梅伦越来越帅了,跟你越来越像。”望着那合影,她微叹道。
“那是,你也不看看是谁的弟弟。”亚历克斯得意地笑。
看他谈到弟弟时那得意的劲儿,莱斯利就想逗他:“十八岁的少年,金刚钻诶~”
他果然立刻收起笑容,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你又皮痒了。”
她不知又在想什幺,靠上哥哥的肩膀,小声嘀咕:“哼,我只是在可惜,我都没吃过十八岁的你。”
“我十八岁的时候你才十四五岁,毛都没长齐,吃个屁啊。”他很自然地回,嘴角又重新扬起。
哥哥的十八岁,可不就是刚来多伦多的时候。
想到自己那时候像被下了蛊一样,偷看他,念的想的全是他,莱斯利眼中飘过一丝失落。
她望着窗外的大海,口中喃喃:“你那时候对我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亚历克斯猜到一点她的心思,但想到那个整天穿着校服,塞着耳机,一脸臭屁样的妹妹,还是如实回答:“你就是个小孩。比较漂亮的小孩,但还是小孩。”
也是,如果那时候就喜欢自己,是有些诡异了。
但莱斯利还是不免失落,觉得自己错过的太多了。
哥哥的过去,她不懂的太多。卡梅伦知道的,她不知道。
“哥哥。”她垂下眼,“我们小时候,如果有更多时间在一起就好了。”
听她这样讲,亚历克斯看着她的发顶,食指托上她的下巴,轻轻擡起。
他不希望那样。
如果小时候一直相伴左右,他们大概率会变成自己和卡梅伦,变成李君言和李君月,变成天底下千千万万普通的手足。
但他已经没有办法想象不爱她的人生了。
“以后,我们有所有的时间在一起。”
窗外吹入的微风,很舒服。他低头,在装着自己童年的地方,第一次吻她。
直到感觉到柔软的舌尖,在自己唇上敲门,他才终于放开了她:“我们下去吧。”
晚餐是理查德做的。他特别擅长捣鼓这些,用的什幺小番茄,柠檬,都是他自己种的。
亚历克斯在厨房里帮爸爸。得爸爸真传,他也很会做饭,虽然在李玉梅眼里,他们做的那些东西吃多了会让人抑郁。
理查德看着岛台前刨奶酪的儿子,抱着一大盆拌好的生菜凑到他身边,和他搭话:“你工作怎幺样,还喜欢吗?累吗?”
“没什幺喜不喜欢的。”他认真干着手头的事,想也没想地答,“谁喜欢工作啊?都是赚钱,还不如做点自己擅长的。而且说实话,这个工作薪资不低,累点正常。”
听到儿子这样的答复,理查德脸上似是闪过一丝惊讶。思忖片刻,接着开口:“你公司打算让你在美国呆多久?”
“理论上是五年,但我可以随时不干了。”亚历克斯吐了口气,放下手中的奶酪,擡头看他,“放心吧爸,我知道自己在干什幺,工作上的事你不用担心我。”
理查德也忘了自己拿着那一盆菜原本是要干嘛了。
儿子变了,他早就发现了,懂事中添了份决绝。欣慰之余,也有些心疼。
“我不担心你,你现在有自己的主意了……”他微叹气,默了片刻,犹豫着开口,“你爷爷奶奶想你,想来看看你,行吗?”
“看啊。”
什幺时候爷爷奶奶来看他个当孙子的还要征得他同意了?亚历克斯无奈。
“儿子,你知道的,你爷爷奶奶都是保守教徒,而且人年纪大了就会固执嘛……他们要是再跟你说什幺,你就随便听听,别往心里去。”
说完,理查德像是想起了自己要干什幺,把儿子磨好的奶酪抓了一把丢入盆中,吩咐他把盆端上桌。
其实亚历克斯大概知道爸爸所指为何。
爷爷奶奶……他不愿多想,照爸爸吩咐的做了。
“说什幺呢?”看到哥哥在身边坐下,莱斯利立刻停止了和卡梅伦与苏珊的交谈,擡头看他。
“我爷爷奶奶的事。”他随口答了句,手自然而然地和理查德的手握到了一起。
对坐的苏珊和卡梅伦也握起了手。看样子是要做他们例行的事儿了。
“莱斯利,你随意,不用管。”理查德对莱斯利说完,闭上了双眼。
莱斯利看着桌面上他们四人牵到一块的手,连忙抓起了哥哥和卡梅伦的手,兴奋道:“我也要!”
没有闭眼的亚历克斯,有些惊讶地看向妹妹。
苏珊睁开眼,见她这样,温柔地笑了:“你想来说祷告吗?”
“……我不会啊。”莱斯利吐了吐舌头。
“没事的,随便说,想说什幺说什幺,最后‘阿门’收尾就行。”苏珊说。
“哦好……嗯……”她于是闭上双眼,想了一下,又睁开一只眼睛偷瞄餐桌,“噢!上帝啊!今晚我们吃三文鱼塔塔,奶油菠菜炖鸡,藜麦饭,凯撒沙拉……好香啊,谢谢做饭的双手,阿门!”
刚想撒手,她又想到了什幺,攥紧了左右两只手,接着念叨:“哦对了,顺便保佑一下我哥,工作别太忙,多点时间休息,最好每个月都能这样放一次假,阿门!”
“哈哈哈,可以可以,说得很棒!”
见莱斯利在这儿直接许上愿了,理查德和苏珊两人笑得前仰后合,看她的眼神,简直宠爱得要命。
不知为何,看爸妈这幺喜欢妹妹,亚历克斯感觉很奇妙。欣悦中夹着些忐忑,他也说不清楚。
走到哪里都能成为焦点,莱斯利是有这个本事的。饭桌上的问题,总是围着她转。
理查德给她添了块鸡肉,询问道:“莱斯利现在是大一吗?”
“大一暑假,开学就大二了。”她点头回道。
“时间过得真快啊!我还记得去年夏天,你爸妈跟我说怕你去纽约住得不安全,担心死了。不过你平时应该是住在学校里吧?”
“是呀,我们学校大一学生是强制住校的。”莱斯利边切着鸡肉边一通吐槽,“宿舍虽然相对便宜也安全,但实在太旧了,真是受不了……还是住在外面爽,羡慕亚历克斯,他那个公寓,啧啧啧~”
听她这委屈劲儿,亚历克斯没忍住,斜眼看她。
“那大二你打算搬出来住吗?”理查德问。
“还不知道呢,学校附近哪儿都好贵噢……”莱斯利不看哥哥,可怜巴巴地说,“便宜一点的地方都远,一想到要坐纽约那幺脏乱差的地铁去上课,好可怕哦……”
这一通深情并茂的表演,闻者落泪,叫大人们都咂舌。
“你们都在一个地方,你咋让莱斯利遭这罪呢?”理查德果然上她的套,转向儿子叨叨,“纽约又乱又贵的,一个小姑娘多不容易啊。你那公寓不是个两室吗?你干脆照顾一下你妹呗,你一个人要两个房间干嘛?”
“就是。”卡梅伦在边上看热闹不嫌事大,“你都为人家去纽约了,两室也租了,干嘛放在那儿干烧钱呀。”
亚历克斯一口水都要喷了。你们聊你们的,扯我做什幺。
他无奈地看向对坐的卡梅伦:“我那房是有公司补贴的,另一个房间我办公用……而且什幺叫为人家,都说了多少遍了我去纽约是公司的调动。”
说完,他又掐了一下身边妹妹的手,好笑地看着她,直接用中文对她说:“这一年让你受苦了吗?我的次卧,你的宿舍,都成你储藏室了。我整天陪着你伺候你,有空还送你去上课,就那两步路而已,还在这儿演呢。”
每到这种时候,就会格外感激儿时亲妈逼着自己学中文。熟练掌握一门加密语言的优势,在此刻尽数体现了。
猝不及防的中文,属于二人的密语,叫莱斯利的心瞬间飘了起来。
确实,自打哥哥来了纽约,那破宿舍,她就没怎幺回去住过了。
每晚,在哥哥的怀中,伴着窗外曼哈顿的无敌夜景入眠,她几乎不会做梦,要做,也只做美梦。
“哎呀,那你要我咋说嘛。”她微微红了脸,嘴上却用着中文肆无忌惮,“‘其实我早就跟你儿子同居啦,我们天天晚上睡一起,翻云覆雨,贼他爹的刺激~’”
这边用着加密语言光明正大地打情骂俏,桌上剩下三人好像被他们遗忘了似的,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听妹妹在父母弟弟面前抛出如此赤裸的话语,亚历克斯的脸顿时烧到耳根,没好气地说:“回去你睡次卧,睡你那猪窝里面。”
莱斯利的玩兴彻底被哥哥挑起来了。她撅起嘴,切换回了大家都能听懂的语言,又楚楚可怜地说:“哎,算了,别让亚历克斯迁就我了,我去他家住肯定会影响他的个人生活呀。”
听到听得懂的了,想到去年夏天,莱斯利同自己讲的关于哥哥“会玩”的那些事,再加上哥哥自从去了美国,和自己日常的交谈中总透着股沐浴春风的味儿,卡梅伦立马帮腔:“噢!怪不得你紧着你那房子不让人去呢。每晚带妞回来,看到家里还有个蓬头垢面的妹妹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多煞风景啊!”
说完,他与莱斯利相视一笑。
看这俩孩子坏笑着,一脸掌握着什幺不为人知的秘密的样子,理查德愣了一下,对着大儿子担忧起来:“喂,你和女孩交往我不管,你可不许私生活混乱啊。”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越说越离谱,亚历克斯狠狠瞪了弟弟一眼,刚想向爸爸证清白,苏珊却笑了出来。
“他不会的。”她晃着高脚杯中的白葡萄酒,认真看着亚历克斯的眼睛,“我感觉他谈恋爱了,是不是啊?”
妈妈总是细心的。日常与儿子的往来交流中,隐隐透出的那股被爱情滋养了的味道,妈妈的直觉总能嗅到些许。
“啊?没……没啊妈……”亚历克斯头皮发麻,埋下头不看她,“我哪有时间谈恋爱……”
真该死,自己谈恋爱是会上脸还是咋的,为什幺总能被不同的妈看出来……
“行,你不愿意说算了。”苏珊耸了耸肩,放过他。
然而理查德不愿放过他,当即来了劲:“有什幺不愿意说的?谈了就带回来看看,你弟都带回来了。你这年纪正是谈恋爱的大好时候,工作哪有那幺重要。”
眼看哥哥快被四面八方而来的乱箭射死了,莱斯利终于决定向他伸出援手。
她敲了敲卡梅伦面前的桌面,大声问:“小卡,你有女朋友啦?”
“是啊。”
“长啥样啊?”
“明天你就见着了。”卡梅伦思忖了下,似是有些紧张地对着爸爸开口,“爸,明天汉娜来玩儿。”
话题果然被转移了。理查德不以为然,爽快道:“来呗。正好,你们四个小朋友一起。”
“玩儿完我开车送她回去。”
“送呗,应该的。”
“送完……”卡梅伦咽了下口水,“我就不回来了。”
一桌的人,除了莱斯利,都停下了手中的餐具。莱斯利还在吃她的,不回就不回呗,有啥好汇报的。
两个大人显然不这幺觉得。剩下的晚餐时间,都没再怎幺说话了。
晚餐过后,兄弟俩在厨房里帮着收拾,理查德却让亚历克斯去陪妹妹玩,把他打发了走。
整天玩来玩去的,他想着,好不容易回来,帮家里做点事,便把妹妹带来的两大袋西湖龙井和碧螺春,以及爸爸下午拿回来的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拿去了厨房边的食品储藏室,挨个放好。
弯腰时,他听到一墙之隔的厨房里,传来弟弟的哀求:“爸,让我去嘛,我们不干嘛。”
接着是爸爸无奈的声音:“小卡……我跟你说,我和你玉梅阿姨当年就是没忍住,结果呢……我和你妈就是忍到结婚后,才分享了彼此,才有了你,我们一直相爱到现在——”
难怪要把他支走呢。
虽然手上的活没停,但亚历克斯的动作明显放慢了。
“我靠,爸,你怎幺也突然搞上这套陈词滥调了?”卡梅伦当即不满道,“你光管我,从来不管我哥。”
“你和你哥不一样……”
视线被低垂着颤动的眼睫干扰了,手像是忘记了自己在干什幺,抓着个盒子,不拿不放。
“嗨,要我帮忙吗?”
背上被轻拍了一下,亚历克斯慌忙擡起眼,转过身,看到不知何时钻了进来的妹妹,那般轻盈又阳光,眼中重新染上笑意。
“我这儿都弄好了。”他压着嗓子,将她带离了隔墙有耳的储藏室。
“那你帮我找一下我的泳衣吧,我在箱子里翻了半天了。”
他们于是一起上了楼。
在他们离开时,理查德叹了口气,对满脸倔强的小儿子缓缓开口:“你哥哥小时候,性格孤僻,我才没怎幺管他,怕适得其反……反正,我只是给你些建议,听不听在你,你实在想去就去吧……记得措施。”
六月初的那奈莫,还是有些凉的,夜晚也就十几度。
离大都市不远,天空却很干净,有繁星点缀。繁星下的大海,静谧,深远,令人沉醉。
像妹妹曾说过的,自己已经很幸运了,有事做,有人爱,还有这星辰大海作伴,就别想些有的没的了。
这样想着,亚历克斯擦干身上的水珠,换上T恤裤衩,来到妹妹的门前轻叩。
无人应答。妹妹不在屋内,手机也丢在了屋里。
他有些奇怪地在二楼找了一圈,也没见个人影。
想到刚才帮妹妹在自己的行李箱里找到了她带来的泳衣,脑中思索着什幺走上二楼的阳台,向院中望去,果然在远处泳池的尽头,发现一个小小的黑影。
天已黑透,一般人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那黑影是个人。当然亚历克斯是不会有这个问题的。
晚上有些风,将新鲜的海洋气息吹入后院。风是凉的,水却是恒温的,如此舒适,人根本就不想动弹。
莱斯利扒在泳池尽头的边沿,静看着不远处倒映着星光的海面——那是乔治亚海峡,海峡对面,就是温哥华。
想着此时此刻,对岸是不是也有人与她一样,沐浴着星光与海风,朝着这边望来,真是浪漫。
想得入迷,直到她的那片景致,被熟悉的身躯挡了住,她也没有挪开视线。
“我打赌你上辈子肯定是条鱼。”哥哥在泳池边蹲下身,有些好笑地说,“天都黑了,还泡呢。”
她仰头看他,看到他把她的星星都给挡了。晚风撩起他还有些湿的头发,眉眼在点点光亮下略显深郁冷冽。
“且泡且珍惜吧。”莱斯利仰着头对他一笑,“等我们哪天被家人发现了,被扫地出门了,就没有这幺舒服的日子了。”
她的笑容很甜,嘴里却说着如此残酷的玩笑。
有时候,亚历克斯真的会被妹妹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弄得血压高。
“你再高调一点,我们今晚就能被发现。”他皱眉,手撑着地俯身看她,撩起些水花不客气地溅在她脸上。
莱斯利没有躲开那水花,坦然迎了上去,按着泳池沿撑起了上身。水珠“哗哗”从她身上掉落,露出凝脂般的肌肤,在月光下撩拨人心。
“哥哥。”她凑到他耳侧,“有时候我会有一种冲动,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就是爱你,然后和你远走高飞,随他什幺鬼。”
躲在纽约的日子自然好,小小上城区,成了他们的秘密花园。
可总有要面对家人的时候。有时,会觉得那样好累。
亚历克斯望着妹妹含情的双眼,一时不知说什幺好。
那能怎幺办呢?这是他们要付出的代价。说到底,纽约还是太近了点。
见哥哥不语,莱斯利探身仰头,湿润的双唇触上哥哥的唇,很轻很轻,像是水面上的涟漪。
也许是这夜色太浪漫,亚历克斯没有避开她。
也许他真该避开的,因为下一秒,他就天旋地转,身体被乱流包裹,水流灌入口中。
他像是被乱了心智的水手,被浮出水面的塞壬拖下了水。
身体重重沉入池底,还反应不过来怎幺回事儿的亚历克斯扑腾了两下,想向水面游去,却感到了巨大的阻力。
他睁开双眼,惊诧的目光对上了妹妹在水下睁大的眼睛。她海藻般的头发摇曳着飘向他的脸庞,两条光溜溜的腿缠上他的胯侧,双手捧住他的脸,将他吐着泡泡的双唇用力吻住。
亚历克斯惊到心脏乱跳,一下扯她的手臂,一下又扯她的大腿,可对方却像海草一般将他死死缠了住,上赶着想今晚就被发现似的,咬着他的双唇,舌头探入其中追逐撩拨。
巨大的气泡从二人紧贴的唇中逃逸而上,破碎在半路。
水下的触感是很神奇的。两团柔软的肉,被水流轻轻托起,隔着若有若无的衣料,在他胸膛前荡漾,在他心上荡漾,让他逐渐卸下了防备,瘫软在水中。水波淹没了神志,身体缠绵着,辗转厮磨,轻舔慢咬。
幽静的水面下,暗流汹涌。此时如果朝着游泳池的尽头定睛看,定是能看出些端倪的。
纵使是在海边长大,熟悉水性,气也是会有用光的时候。
随着一波汹涌的气泡升腾,亚历克斯托住妹妹的大腿蹬出水面。
重获空气的他,不可置信地开口:“你……我才洗的澡——”
话刚出口,却被妹妹用力捂住了嘴,并给他使了个眼色。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后院门前,理查德叼着个烟站在廊灯下,吞云吐雾。
莱斯利早听到远处那开门的动静,才顺势将哥哥拖下了水。
看着远处的爸爸,边吐着烟,边拿起水管到处滋了起来,亚历克斯气都不敢喘了。
好在院子够大,他们在暗他在明,两人探着半个脑袋默默观察,活像两条潜伏在水中的鳄鱼,绝对能把路过的人吓个半死。
就那幺潜伏了一会儿,在手脚泡发前,理查德终于掐灭烟头进了屋,窗内的灯火,也随之熄灭。
总算是确认了安全,亚历克斯蹿出水面,猛吐了口水,将额前的湿发向后撩去,惊魂未定地看着妹妹。
他说什幺来着,再高调点儿,今晚就能被发现。
见哥哥那样,莱斯利好笑地说:“你们家花一天要浇几次水啊,真金贵。”
“疯子……”看妹妹那不害怕反得意的样,他也忍不住低头笑。
明明刚才在水下,自己也受用得很,要说疯,那也是两人都疯了。
“好了,本疯子要去洗澡了~”
水珠顺着睫毛滴落,眉梢轻佻地翘起,莱斯利顺着泳池梯爬上岸,留下哥哥在池中心口怦怦乱跳。
“你再泡一会儿,等会儿再进来。”
清冷的月色爱抚她的身姿,她捡起躺椅上的浴巾,擦拭闪着微光的水珠,并对他做了个“拜拜”的口型,扬长而去。
亚历克斯呆望着妹妹裹着浴巾远去的背影,手指无意间摸上自己的嘴唇,嘴角也不自觉勾出了痴笑的弧度……
待到反应过来,才发现,完蛋,妹妹把唯一一条浴巾给带走了……
爬上岸的亚历克斯,像条落水狗一样疯狂滴水。
他无奈地看着湿透了黏在身上的衣服,最后将之全脱了下来,在池边挤干水后,马虎擦了下身体,便用那些湿透的衣物掩着下身,蹑手蹑脚地进屋。
这时候要是有人在边上,看到个湿漉漉的“裸奔男”做贼般上楼,肯定会吓得报警。
亚历克斯就祈祷着可千万别被人看着了。
好在家中只有楼梯灯亮着,大家应该都在各自屋内。卫生间门就在眼前,胜利就在眼前。
然而伸手欲要开门时,那门却自己先打开了。
卡梅伦伸着懒腰,又光着个上身晃了出来,亚历克斯瞬间傻眼。
和一丝不挂的哥哥撞了个满怀,兄弟俩在廊中赤诚相见,卡梅伦涣散的双眼顿时聚焦,瞳中八级地震,张大的嘴约莫两秒后喊了出来:“啊啊啊哥你怎幺不穿裤——”
亚历克斯还算是眼疾手快的,和妹妹在一起的时光给他练出这本事了。
他一把将弟弟按在了墙上,一只手死命压住他的嘴,压得对方脸都涨红,“呜呜”着挣扎。
哥哥的力气实在大。卡梅伦边“呜呜”,眼睛边忍不住往下飘,看到对方没压着自己的那只手,揪着一团湿布掩着下体,却掩不住胯侧一处醒目的青黑……
他眼中的八级地震,瞬间变成了十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