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刀铁蹄,飞马夹风。春风日暖,少年得意。
柳醇儿带着金莲儿双人独马,潇洒洒赶上了大部队。
她翻身下马,牵上马绳向袁清走来,
“秦姽婳忙于教中杂事,许多事不能亲力亲为,她不会怪我突然带个小丫头回去吧”柳醇儿道。
“那倒不必。柳妹的友人自然也是魔教的朋友,在下袁清,现魔教教主左护法。”袁清勒停高头大马,手持马鞭向金莲儿行了一礼。
金莲儿怯生生点了点头,想要下马行礼,但是却不知该如何从马上下来。
柳醇儿踩上马镫,利落翻身上去,把金莲儿圈在怀里。
“报——”后方游骑来报
“金大侠托人前来请人。”
乖乖,这来的也太快了,柳醇儿在心里吐了吐舌头。
金莲儿一惊,随后低下了头。
自己明明是金家的女儿,此刻却像金家的逃犯,她咬了咬嘴唇,脸庞肉眼可见的涨红。
一行人马随后赶来,他们是金大侠雇来保护金莲儿外出安全的侠士。
有的时候,父亲就是奇怪,宁愿相信一些来路不明的男人,也不愿相信女儿的同性朋友。
不是他不相信女儿自己结交的朋友,而是鄙视自己的亲生女儿,也鄙视她所做的任何决定。
将女儿圈在密不透风的羽翼之下,剥夺她判断是非的能力,再鄙视她的无知,一再告诫她:她没有在这个社会生存的能力。
将她驯化成不谙世事的闺阁小姐,又鄙视她无知单纯,随意戏弄她的心灵,只为确认自己在家庭中至高无上的权力地位。
这就是许多家庭女儿亲母远父的原因。
父亲认同的只有另一个男人——女婿,而不是任何一个女人,哪怕这个女人是自己的骨肉。
对女人的鄙视超越亲情,超越血脉,超越家庭。
被困住的人永远是那个最失势,在家庭中地位最底下的人——女儿。
尽管金大侠宠爱自己的女儿,但是并不影响他不尊重自己的女儿。
爱她也鄙视她,爱她也戏弄她,爱她也驯化她,爱她也囚禁她,爱她也控制她。
因为没有权力的人只会拥有被动的一生。
亲人之间如此,情侣之间也是如此,权力关系不仅存在于社会团体中,也存在于一切亲密关系中。
有人高高在上,就会有人卑躬屈膝。
“金小姐,”马上身姿挺拔的男人行了一礼“你父亲叫你回去。”
金莲儿沉默一会儿,道“你回去告诉父亲,我不回去了。”
男人蹙眉,但是并不动。
金莲儿似乎觉得不妥,缓和了语气道
“我……我就想去玩几天,玩够了我就回家。”
“金小姐,不要让下属为难,下属接到的指令是必须接你回家。”男人生硬道。
“她都说了不想回去,你直接这幺回老爷子不就行了”柳醇儿翻了个白眼。
双方对峙,场面格外尴尬。
突然,一柄红缨枣木枪指向男人咽喉。
袁清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冷冷道“等你的人头满地滚的时候就不为难了。”
男人丝毫不惧,直直和袁清对视。
袁清也不让步,手上慢慢用力,血从锋利的枪头落下,顺着男人的肌肤流下。
他没想到,这高个女人如此强势,只好勒住马头向后退
“魔教如此这般,不怕和金家不和吗?”男人逼问道。
“你是什幺东西也配代表金家,金大侠如果真的关心自己的女儿就应该亲自前来,派一个仆人来,他不怕被人所耻笑吗?”袁清蔑视道。
“弓弩手!”她举起手一声令下。
周围骑兵纷纷围住他们,抽出胡刀准备作战。
弓弩手也圈了上来,在外围就位,箭指男人。
“不要吵了!”一直沉默的金莲儿突然爆发。
她拔出男人的佩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如果你一定要带我回去,那就带走我的尸体吧。”怒火在她心中熊熊燃烧。
“可……”
不等男人说话,金莲儿直接把他的话堵回去
“我是什幺物品吗?想让我回去我就得回去?”
“小姐,小姐,有什幺我们可以慢慢说,切不可冲动啊。”见此情景不对,男人的语气缓和了许多。
“你这不是会说话嘛,装什幺装,哟,哟~刚才那股子冷酷劲儿呢?装哥?装哥?你不是挺能的吗?”柳醇儿看热闹不嫌事大。
金莲儿赤红着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
他是真害怕这小祖宗一个想不开,金大侠不得手撕了他。
男人咽下一口气,勒转马头道“走!”带着一行人灰溜溜复命去了。
柳醇儿伸手拍了金莲儿
“小丫头有长进了,但别动不动就对自己举刀子,不吉利。告诉你个小妙招,对别人动刀子比对自己动刀子有用。
你以为你死了,你爹痛失所爱,就追悔莫及了?有没有可能,他根本就不爱你,只是这幺说给你听听。”
“不可能,我爹爹可心疼我了,还说我是掌上明珠呢!”金莲儿毫不迟疑道。
“他都不尊重你的选择,爱从何来呢?人很难发自内心爱上一个根本就不敬重的人。他或许宠你,但不一定爱你”
说到此处,柳醇儿想起自己在现实里的父母,她曾经也以为自己的父母很爱自己,自己的父亲很珍惜自己,珍惜母亲,珍惜这个家。
但是眼看着幻想破灭,真实被揭露出血淋的伤疤,或许——父爱从来就不存在
又或许——父爱完全不能和母爱相比,微弱的父爱被无穷尽的厌女所淹没。
人啊,越缺少什幺越喜欢强调什幺,或许就是因为不爱自己的女儿,才老是强调自己爱女儿,说什幺掌上明珠的屁话,明明一顿饭也没为女儿做过。
金莲儿怔住了一下,毕竟她从来没怀疑过父母对自己的爱,毕竟父亲老是告诉她,这世上不会有人比父母更爱自己。
她坐在马上一直思考这句话,但是怎幺也不懂。
有些事情,只有痛在身上,才能幡然醒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