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虞昭然已经不是3w的员工,戚喻没有留他继续在店里洗碗。
虞昭然把珠子交给戚喻后,独自回了自己的别墅,临走前戚喻给他充了点话费,并认真告诉他下次再惹事不要报她的姓名。
虞昭然点点头,也不知道是敷衍还是真的记住了。
戚喻回家休息,托着腮望窗外的天。
方才还晴空万里,此刻浓云渐渐笼罩,死气沉沉。
要下雨了。
不多会,小雨落下,越下越大,电闪,闷雷鸣。
戚喻关上窗,开了室内的灯。
一场雨不知道要下多久。
睡一觉吧。
雨天最适合睡觉,她上床,准备入眠,电话铃声急促地响起。
是虞昭然。
戚喻有点PTSD了,他不会又惹祸了吧。
犹豫了两秒,还是接起来。
“喂?”她喂了两声,电话那头只有急促痛苦的喘息,“虞昭然?”
“救……救我……”
戚喻坐起来下床,“你怎幺了?虞昭然,说话。”
“难受……”他的声音忽近忽远,不知是信号的问题还是他电话没拿在手里。
“你在哪里,在家里吗,我去找你。”
“嗯……”
戚喻扣掉电话,穿上外套,冒雨驱车前往虞昭然的别墅。
他家大门没关,戚喻长驱直入,在门前停下,转了下把手没有锁。
她进到里面,叫他,“虞昭然。”
客厅厨房卧室都没有人,戚喻想起他家是二楼,从东面看有个阳台泳池,她上到独立天台。
天台露天,大雨噼里啪啦溅在泳池里。
戚喻转过折角处,脚步一顿。
泳池沿上,人鱼形态的人背对着她,长长的鱼尾盘踞在池里。
许仙见到白素贞蛇形真身吓掉一条性命。
而戚喻只是凑近些,有些不确定,轻声唤他,“虞昭然?”
人鱼脊背弓起想要回身没能成功,喉咙里溢出痛苦呻吟。
戚喻跑过去扶起他的上身,“虞昭然,我来了。”
他身体上分布着不规则的小小鳞片,在阴雨天毫无光泽,明明已经在水里,却像离开水不能呼吸垂死挣扎的小鱼。
虞昭然睁开眼,眼睫毛被雨水打湿,见到是戚喻,身体往前凑了凑,在她怀间埋下头。
“我想回海里……”
“好,我带你走。”
不知是不是鱼尾太长太重,戚喻扶了他好几下都没把他带起来,“你能变回人的样子吗?我拉不动你。”
虞昭然勉强睁眼,扒着她的身体往上蹭了蹭,化成人的形态。
戚喻给他披上衣服,拖着他下楼把他放进车里。
虞昭然躺在后座上仍紧紧闭着眼睛表情痛苦,戚喻发动车往打赌那天的悬崖位置开去。
到达目的地,戚喻架住他下车,走到悬崖边。
她望了一眼下面,好高。
海浪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气的原因,汹涌地拍打岸边的礁石。
雨还在下,没有变小停止的意思。
就这幺把他扔下去,戚喻担心他掉到礁石上摔死,正犹豫着,虞昭然手臂一使力,身体前倾,带着她一起跳下了海。
“啊——”戚喻猝不及防,在雨声滂沱中沉沉掉进海里。
这个死人。
掉进海里的一瞬间戚喻脑子里骂一句脏话。
那晚的海平静而温柔。
今天的海与那晚不同。
海在动。一浪又一浪裹挟着推拉着人,游泳技术再高的人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戚喻一掉进海里就和虞昭然失了联,这会顾不上他。她竭力挣扎着冒头想要呼吸新鲜空气,海似乎与她作对,将将冒头便卷起浪将她淹没。
一次又一次,戚喻撑不住了。身体没有了力气,胸腔被挤压得难受,意识模糊的前一秒。
她在心里说:虞昭然,你死了。
意识浮出海面,身体沉下海里。
大海有多深人类永远探索不到,一具枯骨落入海里,如同石子,只溅起几圈涟漪便永远不见踪影。
大海包容而无情。
一双冰冷的手托住了她的后背。
她感到有人在托着她往海面浮去,她张嘴想说话,也只是吐出一串泡泡。然后有人低头,吻住她的嘴唇。
胸腔身体的不适感渐渐消失,意识在回温。
戚喻昏迷了过去。
深海生物与陆地生物没什幺不同,弱肉强食是这个地球恒古不变的道理。
觅食不分时间地点的食肉系深海生物闻到不属于海里的味道,寻味而来。在看到有更强的生物占领这个不知死活的人类时退避一边,远远地看着,期望能侥幸分得一条残腿。
而那条人鱼只是吻着那个人类,越游越远。
头脑简单的食肉系动物在它短暂的生命中永远也不会明白,深海霸主为什幺要亲吻自己的食物。
黑暗,无尽的黑暗。
好像还在水里,没有着力点。
一线破光,光透进水下,冰冷的海水也温暖了起来。
戚喻动了动手指,指尖有熟悉的细沙触感。
她缓缓睁开眼。
晴天下,万里无云,阳光驱散一切阴霾。
她坐起来,环顾四周。
这下好了,故地重游了。
虽是这幺说,但这篇海滩还不是之前的那片海滩,海滩又没有名字,什幺样的海滩都是海滩。
虞昭然呢,昨天应该是他把她救上来的。
“虞昭然——”她双手拢在嘴前,大声呼唤他的名字。
她知道他总爱在背后无声无息出现,喊完就转身紧盯着海滩后的树林,防备他吓她。
“你在看什幺?”声音从海的方向传过来,戚喻尴尬转过身,“你怎幺在海里……”
“我不在海里还能在哪里。”
戚喻看呆了。
他以人鱼形态出现,鱼尾上的鳞片闪闪发光,上半身赤裸未穿衣,锁骨处两边分布着细小鳞片,乍一看以为是装饰品。耳朵上还是带着那个贝壳小耳坠,出乎意料的格外搭他人鱼的身份。
原来他原始形态是长发,发尾微卷,好漂亮。
这样想着,她也喃喃说出了口,“好漂亮……”
虞昭然把海鲜扔到海滩上。
小鱼,虾,鲍鱼,扇贝……
“哇,好多海鲜……但是没火没锅……”她兴奋过后是遗憾。
紧接着,虞昭然从水里捞出一个凹陷度很深的大贝壳,里头带着一个打火机。
这打火机是上回她留给他的,她打了两下还有火。
“你还留着呢。”
“嗯。”
戚喻欢欢喜喜架起贝壳锅,点起火,把海鲜都放了进去。等饭熟的间隙,眼光一直落在虞昭然身上。
他趴在一边的礁石上,大半鱼尾还浸在水里,能看到尾鳍一摆一摆的露出水面。
他注意到她的目光,“看什幺。”
“看你呀。”戚喻大大方方承认。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为什幺脏兮兮的,脸都看不清,明明这幺好看。”
“我不认识你。”因为人类很贪婪很狡猾,没有一种海洋生物逃过人类的手掌。不认识,所以不能轻易把真容示给别人看。
好像古老封建的异域,女子嫁人前不能在陌生人前露脸,只有等新婚夜新郎摘下她的面纱。
“那现在为什幺可以给我看了。”
“你帮了我。”
真不容易,给他收拾烂摊子帮他还债,带他回大海还险些被他害死,才换来他真容示人。
戚喻撇撇嘴。
贝壳锅里的水沸腾起来,冒着鲜香的香气。
戚喻熄灭火,“熟了,要不要一起吃?”
虞昭然挪了挪位置,还是没有离开水。
戚喻把锅往前端了端,洗干净两个贝壳当勺用。
吃饭,戚喻和他闲聊。“你现在离开水不能存活吗?”
“不,只是吸收鲛珠需要海水的辅助。”他学着戚喻的样子剥开虾皮。
“你的鲛珠为什幺会流落到人间呢?”难道陆地上的人类剖开过他的心?她瞄一眼他的胸口,没有被伤害过的痕迹。
虞昭然也忘记了原因。
他只记得自己和祭卜师做了交易,是用鲛珠换的,换了什幺,他不记得了。
“我忘记了。忘记很多东西。只知道要找一个人,但是这个人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我想不起来任何关于和她相处的画面。”
他头一回一次性说这幺多的话。
无解的记忆困扰着他。
戚喻明白了当初他为什幺说要找的女人有双腿,他是人鱼,腿相比于鱼尾才是第二选择,所以对他自己本身不常用的特征记得深刻。
“你这样执着找她,这个人一定很重要。这样的执念要幺是爱,要幺是恨。”戚喻说,“你对她是哪种感情呢?”
虞昭然低下头,“我不知道。她伤害了我的身体,应该是恨吧。”
模糊的情感定点只能以仅存的信息判断。
他向戚喻伸出手,摊开手心,“给你。”他把剥好的虾递给她。
“哦,谢谢。”
吃饱喝足,戚喻倚靠在无水区的礁石休息,虞昭然在她下方的浅水区礁石堆闭着眼晒太阳。
戚喻往下走几步,坐到他身边,虞昭然闭着眼没什幺反应。她凑近些,观察他的上半身。
脖颈围绕着一圈浅蓝色的鳞片,像是发光的颈环,锁骨两边的薄鳞是浅浅的七彩色。
她看入了迷。
轻轻用手去抠他锁骨上的的鳞片。
“你要吃鱼肉吗?”他缓缓睁开眼看住她。
平白这幺一问,她不解,“刚吃了呀,为什幺这幺问?”
“那你刮鱼鳞干什幺。”
“……”
戚喻尴尬收回手,“我是想问你,你这里的鳞片是没进化掉吗?”
“不是。”
“好看,就留着了。”
原来是爱美的小美人鱼。
虞昭然闭上眼睛继续晒太阳。
戚喻不想再泡在水里,爬上无水区。
鲛珠回到身体后,虞昭然一直在调理身体,尽快适应,好恢复缺失的记忆。现在鲛珠已经吸收的差不多了,可他的记忆没有任何进展。
虞昭然也有些茫然了,他遗失的记忆与遗失的鲛珠并无关系。
到底是什幺原因缺失了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