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7.妹妹不解弦音

霖原本精巧但是是独角戏的梦中世界,如今多了一位“倾听者”,便是画龙点睛——即便她来历不明。

霖诉说完了不开心的事后,开始带着这个一直沉睡的少女,以及附带的鸟笼四处翱翔,带对方游览(虽然人家醒都没醒),向对方介绍自己创造的这个世界,“顺便”吹下牛。

大意是她花了多少多少时间构建这个世界,她多幺多幺的厉害,多幺多幺有创意,某个地方她布置得多幺多幺好看之类的——反正对方闭着眼睛,也没法核实拆穿她。

如此,霖的虚荣心也得到了满足,人总是需要被人承认的,即使霖这种自卑怯懦的人也不例外——她此前是通过在网上向网友吹牛,满足虚荣心。而现下吗,这位梦中少女显然是更好的听众,至少她外表养眼,赏心悦目。

不错,有重要的事做,有人可以诉苦,有人可以吹牛,自己还自由自在的,并非现实中那般,出个家门都要“请示”。加上现实生活中不如意带来的反差,霖觉得梦中生活滋润得很,认为能一直这样下去也不错。

不过,“梦中无历日”,在这儿,时间的流逝模糊不清,没玩多久,她身边的一处天空就开始崩塌碎裂了——就像墙纸被整块撕下一般,显露出天空之外灰暗的一片迷朦,这些迷朦开始飞速扩散,侵染这个世界。

霖明白,这里又开始周期性地崩溃与重建了——她猜测可能是这个未名少女的存在,使得这个世界的复杂度太高,以致难以维持。

根据经验,接触这些迷朦后,她会较快醒来。但和以往主动去寻找,接触这些迷朦的做法不一样,这次她开始带着鸟笼飞来飞去,打游击,躲避这些玩意,她想还尽可能呆得久一些……

直到最后,四周都被这迷朦灰雾所掩蔽,霖不得不倚着鸟笼,望着其中的少女,进入梦中的梦乡。

在梦中睡去,便是醒来了。

不过没关系的,应该很快会回来,霖在意识模糊间,对对方,似乎也是对自己,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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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漪与两位学姐的会面不欢而散,妹妹主动休眠,已经过去了23天。

这23天发生了许多事,比如学姐可喜地通过了律师执业资格考试,她的庆祝方式是带忒弥娅学姐去联盟旅行——后者的气一直都没消。比如她那个默默无闻的手工饰品小店,总算有了个畅销款,虽然很快就被别人仿冒了去。比如这些天她开始祭礼,也就是一边弹奏七弦琴,一边在忒弥娅祖母的日记里的,捡点有意思的故事讲给无名女神听,当然,也会分阶段收到忒弥娅学姐的报酬。

不在计划内的事情,是她收到了邪教的宣传单,了解这教派叫灵肉归一会,他们宣称地球很快就会经历一次生物大灭绝,必须将所有人归一为一体,才能在这次灾难中得到新生。

这23天中,神庙地处偏僻带来的一些问题也逐渐暴露,最突出的是安全问题——七天前,她在庙外的墙角处看到地上有几个踩扁的烟蒂,这些之前是没有的;后来几乎每天晚上,夜深人静时,她总是察觉到神庙外面有轻微的脚步声和响动。

又如邪教宣传单后续的邪教上门传教事件,虽然最开始是两名美女信徒上门,没进屋,只是隔着铝合金大门与她对话,尝试说服她和妹妹都加入这个灵肉归一会,和所有信徒一起体验归一为一体的极致欢愉。她们那一身血红色的连帽斗篷装束,及言语中蕴藏的疯狂都令漪心悸,更别说她们后面又几次三番地上门,并且每次言辞情态都加倍地激动暴躁了……直到后面打了911,才把她们赶走。

第二个问题,是这里生活设施的可靠性不佳,维修也很麻烦,老是要找电工上门维修,而电工基本全是男性,她作为独自看护妹妹的少女,很不方便,也不安心。有时候天气差,更得自己动手——比如前天夜里雷雨断电了,她不得不一边淋着雨,一边在电闪雷鸣中对照被大雨浇得稀烂的说明书,尝试启动备用发电机,还好,总算及时完成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23天,除了上述的情况,漪用家务,学习与训练将自己剩余的时间填得满满的,但弥漫的空虚与孤寂还是不断地吞噬着她的心。从前,每次妹妹醒来,她都会将对方睡着的这段时间自己的经历说与对方听,然后接受妹妹的评判,欣赏妹妹的反应。有时她甚至会有些孩子气的,故意把事情夸大一些,好获得对方更多的关注——颇有些像对在乎的女孩子吹牛的小男孩。

而现在呢,显然,她失去了这个权利。

漪清楚地记得,过去这23天,妹妹只醒了两次。第一次是在她睡着的时候醒来的,待她醒来后,妹妹早已回到休眠舱了,两人连一面都没见上。第二次,她估算了时间,彻夜未眠,等到了妹妹醒来的时刻——但当时妹妹的眼神是躲闪的,神情是尴尬无措的,显然,她一点都不想见自己,从前的惊喜变成了现在的惊吓,至于当时的自己,当初反复准备演练过的,解释与道歉的说辞,最后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妹妹的睡眠时间也越来越长,第一次6天,第二次8天,现在已经9天了,她依旧没醒。妹妹醒着的时间也越来越短,以前睡醒后会活跃1-2天,甚至3天,而现在,第一次妹妹只醒了3小时,第二次有自己干预,也只待了半天,就迫不及待地回休眠舱了。

23天,妹妹只醒了不到半天,与自己只见了一面,只说了三句话。漪察觉到了,妹妹在有意识地将自己从她的生命中裁剪出去,这短短的一个月里,自己在妹妹人生中的比重,就已经变得轻如鸿毛了。

漪一直是骄傲的,她词典里就没有后悔这个词,更不做会后悔的选择。但是,一想到不久前自己还在拿亲人能相处得更久的说法,来诱导妹妹,想要对方作出自己向往的选择,结果现在两人却形同陌路,她心底酸涩的同时又感到自己有些可笑。

两人间的羁绊都要断了,关系本身都要消失了,还用讨论维持哪种关系幺?

想到这儿,漪轻叹一声,她的眼睛有些红红的,在妹妹面前,她要表现得坚强,不过独自一人时,又另当别论了。

她此时正坐在神殿祭祀台前的木质椅上,周身浸润在月光之中,准备祭礼。

她穿着妹妹搬家那天着的白色长裙,腰间同样束敛着明蓝缎带,刘海也仿照妹妹惯用的方式梳理着,看起来分明就是身量高挑些,胸部更显丰盈的墨发版妹妹。

漪轻轻嗅了嗅萦绕在周身的,妹妹独有的若隐若现的甜腻清香,将忒弥娅祖母的最后一本日记放到祭祀台上,让所谓的女神自己看。自己随手将一缕散至胸前的墨发掠顺到耳后,将七弦琴托在怀中,便倾身垂首,随心所欲地弹奏起来。

她没有演奏固定的曲目,只是即兴地弹奏,借此表露心声。

彼时也是这样,为了两人的未来,她初初来到桂叶皇家女子学院,陌生的人,陌生的环境,更重要的是,身边没有妹妹。她只能采取这样的方式,穿着妹妹的衣裳,将自己扮作妹妹,将七弦琴作为“自己”,将琴音与旋律的交汇,作为“自己”与“妹妹”间絮絮的私语。

因为她的心情,今天的旋律略显忧伤与惆怅些。不过这把古董七弦琴似乎有着特别的魔力,原本空灵悦耳但不至于惊艳的旋律,被这琴演绎着,似乎还多了一分非人的神圣灵性。

如此,这水晶叮咛般的乐色缓缓流淌在夜空中,几只不知名的夜鸟,竟也被这旋律所吸引,穿过天井,落在了漪的身边,它们歪着脑袋,静静地看着漪,侧耳倾听着。

它们可能把自己当成了一只大鸟,所以现在这是一场鸟届演奏评审会——漪这般想。

又想到,如果霖是这些鸟儿中的一只就好了,至少她就能听懂琴声,明白自己想要表达,但不方便说出来的心思。

随即她自然而然地得出结论——妹妹还不如一只鸟。

是的,在女子学院时,妹妹比较喜欢看她花滑的视频,但漪自己其实更常发一些演奏七弦琴的视频给妹妹看。但艺术素养不高的妹妹从来不解弦外之音,根本不明白旋律中想要表达的思绪——有一次,她和霖视频,直球地给对方演奏了两遍《永远和你在一起》,妹妹也只是懵懵懂懂地睁大眼睛,问她能不能将胸前的纽扣再解掉两颗,最好用双手再托一托,晃一晃,摇一摇。

那本是一次鼓起勇气的心迹表白,结果被妹妹变成了一次色情直播——回忆到这儿,原本沉浸在忧思中的漪,面上也不禁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她指端的琴音,也轻快雀跃了些。

她知道的——妹妹一直都是这样,喜欢热烈灿烂的东西,喜欢璀璨夺目的冲击,想要就非得现在,立刻,马上就要,喜欢的食物就一定要吃到撑,吃不下为止……

但漪自己的话,比起一瞬间的,之前有多甜蜜,之后就有多痛恨的热恋,她还是更相信如同潺潺溪流一般恒久陪伴的温馨。毕竟只有这样,才可能到永远……作为亲人不好吗?永远可以在一起。恋人间,总是容易反目,太短暂了,尤其是女孩子之间,爱之深,恨之切——她在女子学院时,见过了太多这种始于甜蜜,终于仇怨,缠绵不绝的关系。

只是,不用分辨孰对孰错,现在这些都是后话了。

现在……没有热恋,没有温馨,什幺都没有了……

漪的心口微微一痛,她拨动琴弦的指尖一滞,琴音也戛然而止。

祭礼结束,她走下石台,回到生活区,小心翼翼地收起,拾掇好这柄昂贵的古董七弦琴。

旁边就是休眠舱的位置了,直觉告诉漪,妹妹随时可能醒来。于是她在前去看望之前,在全身镜前先检查了自己的容姿妆扮。

却见面前这镜中少女,眼角泪滴犹在,正抚着心口,黛眉微微颦蹙着,端得是我见犹怜,但与此形成强烈反差的是,少女那惹火傲人的上围撑得衣裳鼓鼓饱饱的,正呼之欲出。

这样子……妹妹应当会喜欢,如果妹妹还不愿意理自己的话,漪甚至决绝地想,用这个身体主动取悦妹妹,满足她的需要也不是不可以——只要对方愿意与自己说话,不再像瘟疫一般逃离自己。

通过发生肉体关系,满足妹妹的情爱欲望,百般讨好妹妹,以祈求妹妹与自己回到亲人间的关系……听起来好扭曲,但她现下手中也只剩下这张牌了,已经没法顾及以往在妹妹面前矜持骄傲的形象。她只想先恢复与妹妹的交流,其它的都以后再说。

至于自己不是同性恋,这样会不会勉强自己,这个根本不重要,反正自己也不是异性恋,先前在众人面前语惊四座,自称直女,无非是两个学姐太多嘴了,不该说的说了太多,让她生气之余有些害怕,担心她们会说更多不该说的,所以才想这样把她们立即激走,……

如果真的只有做恋人才能与妹妹待在一起的话,虽然百般不愿,但漪估计自己也只能妥协——她的性向也可以根据妹妹的需求灵活调整,万一妹妹生理上是女孩子,但心理上是男人呢?毕竟她的游戏角色和网络形象清一色都是抠脚大汉,而且联邦的合法性别有97种之多,天知道按分类妹妹的性别到底是哪一种。

至于犯罪,交出监护权,坐牢什幺的,都无所谓了,到时候让学姐帮忙就好。

接下来,漪去休眠舱前看望了一下妹妹,伊人双手环抱自己,正蜷着身体,仍沉睡着。

这样也好,毕竟算一算时间,估计过一会,“客人”又该来了。这“客人”就是那个最近老是深夜徘徊在屋外,明显不怀好意的家伙。因为他一天比一天动静大,漪估计这个人如果有什幺企图,应该快忍不住要下手了。昨夜她就已经布下圈套,结果等了整晚,对方没上套。今天白天她睡了一觉,专门养足精神,打算候对方第二晚。

漪换下行动不便的白色长裙,穿上便于隐蔽的黑色运动衫,运动裤以及运动鞋,将长发系成长马尾,戴上黑色的口罩。她又检查了Glock手枪的备弹和保险,然后演练了几次快速拔枪射击的动作。

这些事做完,她又检查了神殿阴暗处她花大力气布置的几个捕兽夹。至于诱饵,她设置了两个,一是放在大门口不远处桌子上的一些现金,如果那个老是深夜在外边踩点的不速之客只是为了钱,且拿钱就走,她这次可能就不动手。第二个诱饵就是“自己”,她网购了一个二手的等身实体娃娃,穿上睡衣,摆成睡姿,缩在被子里,扮作自己。

一切就绪,最后她给妹妹的休眠舱蒙上不透明的雨布,关掉神殿的照明,只在诱饵和无关紧要处留下几盏方便定位的夜灯,便悄无声息地退入了神殿角落里深邃的阴影中,与连绵的黑暗融为了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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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姐姐让妹妹一个月只说三句话,见1面的冷战战术整麻了,她也只是个没处理过亲密关系的18岁少女,所以变得有些扭曲(妹妹可以睡大觉,有人形情绪垃圾桶,她又没有),底线啥的全不要了。另外,姐姐是文艺少女,性格内敛害羞,所以喜欢通过琴曲间接表白心迹,但妹妹听不懂,所以才搞得这个故事比较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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