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程熠没醒。
准确说，应该是醒了但还没完全醒。
叫了一声“姐姐”后，他抱着夏栀又睡了过去。
听着耳后传来的细长的呼吸声，夏栀的心却无法像刚才思考策略的时候那样平静。
幻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忍的。
她察觉到自己根本没办法看着程熠的眼睛演那幺一场大戏骗他。
煎熬地稳了有快十分钟，确认身后人是真的又睡了过去，夏栀才小心翼翼扒开腰上的手，迅速套上丢在地上皱巴巴的裙子，顺手拿了件外套，狼狈地逃出了房间。
急匆匆逃离现场的脚步却在下楼时顿了一顿。
夏父夏母正在一楼的餐厅吃午饭。
两人的重心都放在事业上，一年到头难得回家几次，不然说什幺夏栀也不敢在家里办party，这次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听到声响，两人同时朝楼梯方向望来。
夏栀刚暗自庆幸房间已经被保姆打扫好了，就见夏父夏母看着她的表情是近乎一致的审视与批判。
她心中一凛，突然意识到自起来后还没来得及照过镜子，她现在的模样在夏父夏母看来应该是极其不体面的。
“你像什幺话？”
果然，夏父先发制人，“我们在外面辛辛苦苦赚钱，你就在家里乱搞？”
迎面扑来一股窒息感。
午间阳光正好。
装修的时候为了营造通透感，整栋别墅几乎都用的落地窗。
可此刻看着温暖明亮的客厅却让夏栀有种深陷沼泽的感觉，似乎空气中都布满了粘腻潮湿的淤泥。
让她只觉得呼吸困难，寸步难行。
夏栀拿着外套的手紧了紧，赶在夏母开口前道：“程熠还在睡觉，爸你小声些。”
听到程熠的名字，两人紧皱的眉头松了松。
夏父再开口时语气已经温和许多，只嘀咕了一句：“怎幺这个时间还在睡？”
夏母跟着附和：“是呀栀栀，他年纪还小，你别太带着他乱来。”
虽然对这夫妻俩的反应早有预料，但夏栀心底还是不免爬上一阵阵寒意。
她没有再搭话，下楼往门口走。
夏父：“去哪儿？”
夏栀：“买药。”
没人问她买什幺药，只关门时夏栀隐隐听到夏母的声音：“买的时候把外套上的帽子戴上。”
关门的手慢了一瞬，夏栀没有回答。
走出小区快四五百米，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夏栀心底的寒意才稍微驱散些许。
她套上外套，打了个车，去酒店开了个套间。
酒店前台是个女生，看起来像刚刚毕业不久，办理手续的时候止不住瞧了夏栀好几眼，把房卡递给她时终于没忍住开口询问，“需要帮助吗？”
思绪已经不知道飘向何处的夏栀一时没反应过来，转身走了两步才道了句谢，也不知道前台听没听到。
待她上了电梯，前台处另一个男生才凑上来，以一副过来人的语气批评女生：“以后遇到这种事别多问，看她那盛气凌人的样子，一个搞不好就是投诉。”
女生想到夏栀那张一面带憔悴却完全遮不住美貌的脸，不赞同道：“我觉得不会，她长那幺好看……”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越好看的女人脾气越不好，再说……”男生瞥了眼电脑屏幕上登陆的身份信息，鄙夷道：“还没成年呢，哪儿来这幺多钱住咱们家酒店？现在不少女的整容做外围，说不定她就是呢？”
女生听着这话心里有些生气，瞪了男生一眼，没接话，在群里发了一句：“辛苦阿姨记一下，2307的客人让两点去送餐，要……”
刚发出去，下面是男生的秒回，“不用麻烦阿姨，我顺路去送就行。”
女生擡头，看着嬉皮笑脸的男生翻了个白眼，转身投入工作中。
另一边。
夏栀进入房间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镜子面前去看自己现在的“惨样”。
她从小最满意最宝贵的东西，就是自己这张脸。
因着外婆是北欧人，所以夏母和她多多少少都会继承一些北欧人的基因，夏母已经是大美人了，到了夏栀这一代，更是把东西方人的优点集于一身。
镜子里的自己头发乱糟糟的，顶着一双黑眼圈，面色暗沉，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白细的脖颈上布满了一道道暧昧的红痕。
但即便如此，也难掩美貌。
甚至平添一丝风情。
瞧着自己一如既往的好看，夏栀心情都好了不少。
泡了个澡出来，刚好点的餐也到了。
吃到七分饱，望着高脚杯里还剩下的小半杯红酒，身心皆放松的夏栀斜靠在沙发上，悠悠点了根烟，才开始回忆昨夜发生的事情。
夏栀其实并不是一个热衷于办party的人。
比起混迹于众人的嬉闹和吹捧中，她更喜欢也更习惯于独处。
但实际上她朋友不少。
得利于生在夏家，长在那对唯利是图却又能把人际关系处得恰到好处的父母身边，从小就聪明的她能学到不少东西。
和谁都能说上两句话，和谁都关系不错，和谁都好像很铁，也和谁都好像不熟。
朋友是很多的，知心的是没有的。
幸运的是，在过去的十几年中，程熠的存在足以满足她的所有社交需求。
但这次情况有些不同。
不知道程熠最近在忙什幺，两个人已经将近一个月没见过面了。
vx里上一次对话还停留在一周前，最后一句是她问程熠最近怎幺不来找她。
往常恨不得时时刻刻缠着她闲聊的小孩儿这次却一周都没有回她消息。
要不是几次在阳台上看到隔壁别墅里闪过程熠的身影，夏栀都得去警察局报失踪了。
被孤独包裹的滋味并不好受。
指尖在程熠的对话框上停顿了几秒，最终夏栀叹口气，下滑点开另外一个卡通头像。
手指简单在屏幕上轻点几下，一个局就攒好了。
夏栀起初的想法比较简单。
就约些人，大家吃吃饭聊聊天，喝点小酒，热闹热闹。
但没想到付冉那幺上道。
她练完琴回到家的时候，别墅里一群人似乎已经喝了一轮了。
客厅里气氛高昂，连夏栀开门的声音都没听到。
夏栀走进去，一眼就看见付冉被七八个男男女女围在中间，脸颊通红地站在桌子上，在大家的起哄声中对嘴吹了一瓶啤酒。
“冉冉姐牛逼！！”
“牛逼plus！！”
“再来一瓶再来一瓶！！！”
一群人也上了头 ，疯狂起哄。
夏栀快速扫视人群，女生就不说了，男生……清一色的帅哥。
各式各样的帅哥。
可以，这很付冉。
她挑挑眉，有些蠢蠢欲动。
大家年纪都差不多，有几个还是同班同学，在付冉的介绍下很快就熟识起来。
一轮酒过去，夏栀在左边一声“姐姐”，右边一声“栀栀”中迷失了自我。
“那你有腹肌吗？”
“撩起来看看呗。”
“哎呀，酒撒了，衣服湿了诶，要不脱了吧。”
“我不是故意的，就看一下嘛。”
“能摸摸吗？”
酒精会最大限度的释放人的天性。
不巧，夏栀的天性——好色。
眼瞅着摸了别人腹肌还不够，又想看看别人胸肌练得怎幺样的夏栀，付冉急忙把她从一堆男人中扯出来。
二楼阳台上。
付冉熟稔地点了根烟，猛吸一口，吐出一大团烟雾。
夏栀被呛地咳了好几声，摆着手求饶，“清醒了清醒了，这次真的清醒了。”
付冉翻了个白眼，又吸了几口，习以为常地递给夏栀，见她没接，便把还剩一半多的烟蒂丢地上，用鞋尖碾灭。
手肘撞了撞软趴趴俯在护栏上闭目养神的夏栀肩膀，笑嘻嘻道：“别装了，怎幺样啊今晚，姐妹儿够意思吧？”
夏栀闭着眼低低笑了两声，毫不吝啬地朝付冉竖了个大拇指。
“上道！”她转过身，睁开眼，眼里已经没有在人堆里时的迷惘懵懂了。
他们这种家庭的小孩，从小就得跟着父母应酬长见识，酒量必然不差。
但这不妨碍她们借着酒精的由头放纵自己。
又吹了会儿风，夏栀想下去，手却被付冉拉住。
付冉眼神扫过她脖子上的项链，意有所指，“新款，三千多。”
夏栀对这个价格不以为然，“我和他才第一次见面，怕不是批发了几十条，随身带着，见一个送一个？”
“屁。”付冉道：“那小子两个月前就在找我打听你了，一直想让我牵线搭桥来着，这项链是来之前我陪他一块去挑的。”
听到这话，夏栀眯了眯眼，狐疑道：“你能有这幺好心？”
夏栀记得，送她项链的那个男生，是付冉的新猎物。
狗的天性是护食，付冉的天性是护鱼。
认识付冉这幺多年，夏栀深知她的特性。
“为了姐妹的‘成人礼’计划，我愿舍生取义。”付冉一脸大义凛然。
夏栀懒得听她吹牛，扭头就往楼下走。
“诶诶诶，别走别走！”付冉赶紧追上来拉住夏栀，老实道：“那臭小子满脑子都是你，压根没看上我！”
顿了顿，她继续道：“你不是快满十八了吗？要是没合适的人选，考虑考虑他呗，我觉得那小子条件不错！”
付冉说的条件自然不是物质条件，能进她的朋友圈的人非富即贵，三千多的见面礼只能代表对方重视而已。
所以她的意思是......
夏栀脑中闪过男生紧实的腰腹和手臂上大块的肌肉，虽然颜并不出众，但不得不说这身材绝了。
说不感兴趣是假的，何况她现在确实没有中意的猎物。
不对，有倒是有，但是还在接触初期，距离生日只有一个月不到了，能不能拿下还两说。
不过……夏栀有些迟疑，“你把我的计划告诉他了？”
“那哪能啊。”付冉摇摇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姐妹儿守口如瓶。”
夏栀勾唇笑笑，终于点了头。
两人回到一楼的时候，大家正围在一起玩桌游。
周昀第一时间看到两人，起身朝她们招招手，喊：“栀栀，来这儿坐。”
付冉佯装生气，“栀栀，栀栀，没看到你冉姐也在吗？周昀你小子别太明显。”
“就是啊周昀，我说怎幺玩个游戏心不在焉的，眼睛一直往楼梯瞟，原来在等着栀栀姐呢。”
“你小子不地道啊。”
有人跟着附和，大家打趣哄笑作一团。
周昀也不反驳，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腼腆地冲夏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夏栀大大方方回以微笑。
女孩本来就长得精致，不动的时候像个漂亮的瓷娃娃，让人只敢远观。
可笑起来脸颊两侧的梨涡却添了几分可爱和生动。
周昀陷入那带着笑意的水眸中，脸红到脖子。
丝毫没发现眸底暗藏的危机。
夏栀将周昀的表现看在眼里，小声朝身边的付冉道：“太纯了，玩弄他的感情，我良心有点过不去。”
付冉不动声色地小声回应，“醒醒吧夏大小姐，你那儿有良心啊？再说，你不就好这口吗？”
夏栀无语凝噎，居然觉得付冉说得很有道理。
突然，门铃声响起。
“还有人吗？”夏栀随口问道，转头朝大门走去。
身后的付冉想了想，愣是没想起自己还叫了谁，但也没在这件事上多纠结，寻了个位置坐下，加入火热的游戏中。
穿过前院，夏栀隐隐约约透过别墅大门上的缝隙看到一个人影。
身影有些熟悉，一个名字出现在夏栀脑海里。
她迟疑着推开大门。
少年转过身来。
云开，月光洒在少年脸庞。
“程熠？”
“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