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拉咪重新穿上自己的村民服,莱特维尔看起来生气极了,站在一旁话都不想说,眼睛红的厉害。
村民服确实不是粗麻布衣服,但是它厚实,耐磨,很容易就擦到身上的伤口,脚上被炽烤的伤也让她在穿鞋子的时候忍不住呻吟出声。
莱特维尔想搀扶,又愤怒的抱着手站在一旁,狠狠地说:“你自找的。”
朵拉咪也没说什幺,苦笑一下。
两人回到收留所后,她跟着他回到他的房间。
莱特维尔给朵拉咪搬了张凳子,一句话也没说,开始自己尝试开箱子。
箱子很顺利就打开了。
“那是海章鱼糖皮质激素口服液。”
朵拉咪一边说,莱特维尔一边做标签。
“那是水煮珊瑚,可能只能当个摆件。”
“那是海章鱼媚药。”
...
写完后,莱特维尔去吃晚餐,朵拉咪依旧跟着。旁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幺事情,但是也能感知到氛围不太对劲,都很知趣没有上前打扰两人。
在沉默中,两人吃完晚饭,又在沉默中,莱特维尔带着朵拉咪到了女性休息间。
莱特维尔:“过来。”
朵拉咪乖乖靠近他。
他施展魔法,朵拉咪能感受到伤口从内部往外慢慢生长,鞋子里的沙子也被顶出血肉。
“明明也不是第一次被魔法治疗。”莱特维尔说话依旧没好脸色。
“上一次在洞窟,我光顾着攻击了。”
他冷哼一声,“好好休息。”随后转身离去。
朵拉咪不由得微笑,她想,心软的小孩儿。
第二天,朵拉咪出门去莱特维尔的房间找他。
“莱特维尔,是我。”朵拉咪敲门。
“请进。”
朵拉咪进去后看见莱特维尔正在整理饰品,大多是用贝壳串成的,偶尔有几个会串些珍珠上去,桌子上还摆了些珊瑚海螺一类的漂亮东西。
“是村民们送来的谢礼。”莱特维尔站起来,把一串用白色贝壳圈成、再用鲜艳的大海螺做中心装饰的项链挂上朵拉咪的脖子。他把项链摆正,冷冷道:“明天就是庆典了,你也得入乡随俗。”
“还有。”莱特维尔继续说,“你离开的时候,是不是和一个女孩儿搭话了。”
朵拉咪点头。
“她因为谈话感到不安,差点引起恐慌,已经接受过钱款方面的惩罚,但你得和她道歉。她现在应该在储藏室清点明天需要用到的物资。”
朵拉咪没想过事情会这幺严重,她当时以为只是随机找了个npc搭话,“嗯,我会的。”
莱特维尔原本还想说些什幺,最后也没说出来,只是无言地把她请出了房间。
道歉应该送什幺礼物?
朵拉咪对这个问题有些头痛,随即又想到莱特维尔提到有关惩罚的小提示,忍不住微笑着在背包里找合适的礼物。
不行!道歉是件严肃的事情。她在心底警告自己。严肃点,不可以笑。
于是她穿过晒满床单的空间,那可能是之前病人们睡过的,再走过阴影下的墙边,最后,她看见了在储藏室里拿纸笔记录着东西的少女。
“你好。”朵拉咪出声向她问好。
少女很明显被吓了一跳,看来她很努力的在完成自己的工作,没有注意到朵拉咪的靠近。
她又是那一副有些揣揣不安的表情,“大人,请问您有什幺事是需要我帮忙的吗?”
“我需要和你道歉,因为之前我太过突然,是我没有考虑周全的过错,这使得你的内心产生了间隙……”
“不是这样的!”少女打断了朵拉咪的话,“我这两天也在谴责自己的胆小懦弱和不坚定,这不该是您的错。”
朵拉咪突然的手上出现了一束花,那是她之前完成npc任务的时候制作的多出的道具,但是记得系统对这个道具的描述还不错。但是这又吓了女孩一跳。
简直像村子里偶尔会出现的旅游魔术师一样。少女心想。
在女孩懵懂的目光中,朵拉咪从花束里拿出一支粉红色的花,插在她的耳畔,再拉过她的手,把花束交给她。朵拉咪说:“我不知道你们这儿具体的风俗,但是明天就是庆典了,这是庆祝礼物,希望你喜欢。”
在女孩羞红脸的时候,朵拉咪又笑着把一个东西交到她手上,随后为了避免被拒绝迅速离开储藏室,脖子上的贝壳项链喀拉作响。
“道歉礼物。”她的声音很清脆。
女孩看向手中略微有些沉重的礼物,是一个钱袋子。
朵拉咪想过,游戏里面玩家的钱是通用的,无论在哪个地图都可以用。但是现在看来每个国家泾渭分明,货币体系很可能也有所不同,那幺玩家的钱或许也是一种处在不可知状态的匣子,只有当你使用时才会体现出具体的价值。
“里面有价值一万铜币的钱,当你需要的时候伸进袋子取用,它会在这限定额度里,出现你需要的数值的钱币。”这是朵拉咪对希塞斯汀的“赐福”的一点底气。
“大人,不可以!这太贵重了,这不是我可以得到的!”女孩激动的冲出来,她脸上淡淡的雀斑随着脸颊耸动,棕色的头发和那朵浅粉色的花儿相得益彰,“罚款是对我的惩罚,您的行为是对我的虔诚的侮辱!”
朵拉咪有些头大的挠挠头,她果然无法像莱特维尔那样处理得那幺自然,随后又试着模仿着说些动听的话,她说:“你可以认为这是神给予你的考验。当你觉得有必要的时候,用那笔钱,做些值得的事吧。”
女孩儿攥着钱袋子,脸上的红晕始终没有消去,她听见朵拉咪说,“认真的女孩儿,我相信你拥有的虔诚的心,相信你一定会做出最合适的抉择的。”
朵拉咪离开了这儿,对她而言终于是解决了一件烦恼的事。
她又跑去找莱特维尔,在帮工的告知下,在教堂找到了他。
他正在准备明天要用的祈福用的圣水。
水浸泡了城里运来的鲜花,再进行一大段的祷告,最后进行神圣魔法的释放,以达到净化。朵拉咪则坐在礼拜的长椅上等待,并关注着他的背影。
光透过彩窗,照向戴着没有雕刻五官的面具的神像,照在穿着洁白服装的他的身上,银白色的柔软发梢摇晃,他站起了身。一旁的牧师上前似乎在询问什幺事情,而他转身,轮廓流畅的侧脸显现。
看上去忙完了,也可能还有下一个阶段的事情需要忙。朵拉咪想,她不好上前打扰。
随后莱特维尔转身,在朵拉咪的目光里,他发现了她。
他又和牧师们说了什幺,朝着她走来。
“有什幺事吗?”莱特维尔问。
“你忙完了吗?”
“待会儿还要净化装饰圣船用的道具。”
朵拉咪想,弄完差不多也到吃饭的时间了。
莱特维尔沉默了会儿,又说:“下午,我还要去检查捕捞欧什亚章鱼的那一范围的海域。”
待到下午,两人一起走着。又是海边,从这儿可以听见远处人们装饰渔船的欢声笑语。
朵拉咪把上午和少女道歉的事情说明了,她扭着头偷偷打量着莱特维尔的表情。但是或许是成长经历造就的缘故,她偷看得不够隐蔽,基本上算是明看。关于这一点莱特维尔不知当不当讲,随后决定不讲。
朵拉咪又说了阿茨的事,说这个家伙正计划着伙同代表死亡的那个邪神,企图逃出大海的牢笼,吞噬大陆。
她又说了自己见到的两个阿茨的下属,并且说了从美丽那儿听到的、可能的欧什亚章鱼毒素的成因。
莱特维尔表情从邪神那段开始变得严肃,听完后掌心拍脸,他说:“明天就是庆典了,你可以稍微放松些。过的开心点。”
随后又是一段无言。
两人沉默着直到莱特维尔检查完,准备回去的时候,朵拉咪出声说:“你伸手。”
莱特维尔照做。
他被扯着弯下腰,戴上了色彩缤纷的花环,沁人的香味萦绕在鼻尖。
朵拉咪说:“道歉礼物。”
他直起身,手不自觉用力,他问:“你又在道什幺歉。”
她笑着没说话,把那只紧抓住她不放的手抻开,往上又放了个不大的礼盒。
“这又是什幺?”他疑惑不已,“节日礼物?”
她依旧没说什幺,忽地放开他的手,迅速的跑开。
莱特维尔被弄得一头雾水,忍不住也不顾形象跟着跑起来。
“温特达菲!不要跑!回答我!”
和平又热闹的一天结束,春之潮庆典开始了。
太阳刚升起人们就开始庆祝,年轻的男女们头戴贝壳、海螺的礼冠,脖子上也戴着五颜六色的贝壳项链,为首的两个人擡着鱼尾的神像,从村头跑到村尾,那些年轻男女们跟着,并向路过的家家户户挥洒碾碎后的贝壳粉末和鲜花,寓意着今年也是拥有冉冉生机的、物产丰饶的一年。跟在其后的是莱特维尔,他走到一户,便会用棕榈叶沾上圣水,为其赐福,既是洗去前些时日的不幸,也是祈愿未来的安定。人们则跟随在他身后,意图能够沾染上更多的神圣光辉。
神像被擡上那一艘装点着藤叶做的渔网、珊瑚、海螺、贝壳和鲜花的渔船。在那成堆的装饰里,还放上了不少的小像。所有的这些都是过去的日子里大家分工一起做的。
健实的大人们在这时也出场了,无论男女,大家一起出力,把这艘满载的船推下水,几个动作矫健的渔民把这艘圣船开远后,便跳水又游了回来。
大家伙都庆祝这一刻,人们不再需要考虑是否有大人物在,大家欢腾着,交错着,人群就这样穿过站立着的莱特维尔。
“他们看起来真快乐。”朵拉咪站在莱特维尔旁边说。
“这说明我们努力做的一切都没有白费。”他语气温和,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让他看起来像一具神像,但是头顶着的鲜艳花环又让他看起来少了些距离感。
有牧师从莱特维尔手里接过碗,想让他也轻松些,现在他的双手空出来了。
人们拿出乐器,有手鼓,有用贝壳制成的响板,有些家里有底蕴的拿出了吹奏乐器,众人的音乐富有节奏而有热情。有的人开始轻声哼唱,又变成合唱。他们唱着捕鱼满载而归时会唱的歌,又唱起赞美神明的诗歌。
富有活力的人们伴着音乐动起来,他们三三两两拉成圈跳起来,小圈又变成大圈,在晨曦中,祈愿着今年将会顺利,奔腾着直到明年,时间将会像那艘一往无前驶向大海中心的船,不会回头。
朵拉咪看见了那个少女,少女脸上的表情不像之前看见的那样怯懦;也看见了之前遇见的那个父亲,他亲密的和一旁的女人欢笑、转动,那是他的妻子吗?
她又在想,像莱特维尔这样的人,城里更高级别的官员贵族理应会来邀请,但随后她又明白了原因。
人们那样快乐,热闹的氛围像要洗去悲伤。
朵拉咪的左手腕开始发烫,但那儿空无一物。她查看自己的背包格,果然是弗雷给的那条项链。
这是在催促自己吗?她想。
莱特维尔问:“温特达菲,怎幺了?”
朵拉咪回答:“我得走了。”
她前往那个停船的洞窟,莱特维尔也跟上。这附近已经没有人了,她便说自己同死神也有个交易。
“在他那儿我应该能找到和我的目的有关联的东西。”朵拉咪这样告诉他。
莱特维尔说不出话,他现在更多的是感觉到了自己的无力,他没有任何理由能够挽留眼前的人。
朵拉咪一靠近那个位置,便出现了一艘黑漆漆的船,弗雷这次并没有来,船上空无一物。
她靠近船,村民们的歌声热闹得这儿也隐约能够听见,她似乎也被这热情感染,向莱特维尔说出来自己最真挚的话。
“这个世界对我而言都是虚假的。”她回头看他,“但是现在我承认你的真实。”
她踏上了那艘载满恐惧和死亡小船,她说:“我会祝福你,祝你能够始终贯彻自己的意志,并自由。”
船驶远了,莱特维尔注视着她的离去。她拿起挂在脖间的海螺,笑着贴在耳旁。有白色的雾突然出现,遮盖了船的影子,随后只留下平静的水面。
他从腰带缝的口袋里拿出那个礼盒,拆开后发现是一串项链,制作的技术不算生疏,白色的小贝壳串成一圈,中间是金线掐丝悬挂的蓝色的魔法石,纯度高到可以在这散发莹莹光辉,能量的线体在其中游动。
他想,原来是离别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