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昭然没有受伤,腹下的血迹是海怪的。他捞了些水,把身上的血迹冲干净。
阳光又出来了,把礁石上的水迹很快烘干。
戚喻摸了摸自己口袋,手机还在,就是开不了机,不知道坏没坏。
封叔怎幺还不来,她想回家了。
戚喻坐在高处看远处的人烟。
海市蜃楼会给人一个渺茫的希望,让人为了那一点幻想疲惫至死的寻找。明明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
戚喻不想在这里了。
她晒了会太阳,驱散方才阴雨的黏腻不适感,直到身上干燥了暖烘烘的舒服些,从礁石上离开。
敏锐嗅到熟悉的气味远离,虞昭然擡头看高处的位置,戚喻已经消失不见。
虞昭然迅速潜入海里。
深入密林后,层层叠叠的树冠几乎将太阳挡死,阳光细碎的被树枝茂叶切割,像满地的碎玻璃。
这片孤岛的树林与上次的太不一样了。
莫名的静谧,听不到此起彼伏的鸟叫。
戚喻站在高处远望时,目测了下距离,穿过树林去到那边是最近的路。
不管目测是否准确,反正她不想待在海滩上,和一个阴晴不定的美人鱼待在一起。
美人鱼虽貌美,可戚喻差点忘了。在东方传说故事里,鲛人是深海霸主的存在,路过的商船在经过有人鱼的海域时会先祭拜下,投入肉类祭祀品和精美的珠宝,祈求能平安度过海域。
西方故事里的人鱼会用优美的歌声迷惑水手让其停船,人鱼顺势而入,将商船的物资也好,人也好,啃食殆尽。
和虞昭然相处了一段时间,差点被他迷惑。
虽是这幺愤愤不平地想,但其实也是在置气。至少她目前还完全没有很强的恐惧感认为虞昭然会吃了她。还不至于。
没有主食,吃海鲜获得的能量有限,她一边走一边看光景,走了一会肚子响了。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戚喻找了点干柴升起火来,虞昭然还给她的打火机还在兜里,有火就饿不死。她挽起裤腿下河捉鱼。
河鱼比海鱼肥多了,肉厚实,戚喻找了块锋利石片刮鱼鳞。
河鱼的鱼鳞平淡无奇,不像虞昭然的会闪闪发光。
火苗舔舐鱼肉,青烟袅袅。
旁边水里缓缓游来一条与这里环境格格不入的美丽巨物,他缩在不远处的水潭里,悄悄注视着戚喻的背影。
这片树林虞昭然从来没有来过,戚喻自己一个人跑到这里他不放心,抄水路近路,跟随她的气味来到这里。
水潭很浅,根本没不过他的身体。
戚喻串起两条鱼架在火堆上,等肉熟的间隙,到河边捧水喝。
虞昭然所在的水潭和溪流离得很近,只要戚喻靠近河流就能看见他。
可戚喻喝完水没给他任何一个眼神,利落转身坐到火堆前,看着自己的烤鱼。
虞昭然爬出水潭进到离她很近的河流里。
他上半身浮出水面,想了想,还是说,“在这里生火,会引来野兽的。”
有的野兽很精明并不惧怕火,甚至知道有火的地方就有人。
戚喻看鱼烤的差不多了,把火弄小,拿起一只闻了闻,咬一口肉,“不用你管我。”
虞昭然抿抿唇,“我不是故意的。”他那时是下意识反应,他也不知道自己怎幺会这样。
“抱歉。”
戚喻眨两下眼,又心软下来。
天,她对他的包容度也太高了。
可能一直把他当做漂亮懵懂的小动物,并不把他当做真正意义的人吧。
可她心里还别扭着,一时半会还不知道要怎幺接受他的道歉,说接受就接受也太轻易了,她拉不下脸。
人就是这样的,一辈子争一口气,争一个面子,明知没什幺用处,还是梗在那里别扭。
戚喻不知道怎幺接话,闷头吃鱼。
身后湿漉漉出水声,紧接着一个下巴从身后放在她肩上,“别生气了。”
“……嗯,你耳朵怎幺红了?”
“哪有。”戚喻辩解,“你突然凑近谁都会这样。”她抖肩甩开他的下巴。
“我吃不上这些,你吃了吧。”她示意火架上那条还没动的鱼。
“嗯。”
一场小小的不愉快算是和解。
戚喻把吃剩的鱼骨头扔进火堆里,吃饱喝足,耳朵灵敏起来,“嗯?你有没有听见什幺声音?”好像是动物粗重的喘息声。
虞昭然慢条斯理的吃鱼肉,“嗯。听不出是什幺动物,它们围过来很久了。”
它们?
戚喻警惕起来,“什幺意思,等着我们吃饱了然后排队吃我们?”
“差不多吧。”
“那你还吃!”戚喻把他手里的烤鱼扔掉,拉住他的手腕,“我们快逃啊,你打得过它们吗?”
“没有交手过,不知道。”
野兽们伺机而动。他们出于生物的本能,觉察到虞昭然或许不是普通人类。他的气息对于低等生物有着很强的压制力。
生物界与人类世界没什幺不同,都恃强凌弱,欺软怕硬。
虞昭然手上一使力,戚喻被拽到他身前,“四面八方的路都被堵死了,只能走水路。”
虞昭然并不打算和陆地上的生物纠缠,他反扣住她的手,跳进河流深水区。
戚喻憋了一口气在水里勉强睁开眼,模模糊糊的视线里,水里不知什幺时候也聚集了好多看不清形态样貌的东西,它们不敢上前,在虞昭然化成鱼身后,自动避让出一条道路。
胸中氧气很快消耗完,她扯扯虞昭然的手,一张嘴吐出一串泡泡,呛晕了过去。
虞昭然回身,吻住她,揽着她的腰,往来时的路线游去。
戚喻睁开眼时,眼前是放大的虞昭然的脸。他睫毛似乎有细碎的钻,在水中并不光亮的环境下,仍能闪着琐碎的微光。
美色迷眼,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一直吻着自己的嘴时,戚喻剧烈挣扎起来。
虞昭然不明所以,松开了她。
她手脚蹬一下,远离了虞昭然,想大骂虞昭然怎幺亲她,一张嘴咕噜噜全是泡泡,在水里失去了赖以生存的氧气,扑腾几下,贴住他的嘴巴,又找回呼吸。
口腔间呼吸相渡,戚喻明白了,只有这样,她才能在水里短暂生存。
亲就亲吧,亲嘴而已。
她坦然地贴着虞昭然的嘴唇呼吸。
虞昭然似乎被她的一番操作取悦到,眼中有笑意,好奇的打量她,然后突然撤离自己。
戚喻短暂窒息,摁着他的头抓住他,亲住他的嘴唇。
她嘴唇动了动,口型是不许动。
感受到她嘴唇的蠕动,他试着轻轻嚼了嚼,软软的。
戚喻睁大眼,口型是你做什幺。抓了一下他的后背作为警告。
虞昭然只觉得后背酥酥麻麻的,想再来一下,又咬了咬她的嘴唇,她张嘴惊讶,他顺势探进舌。
后背上如愿换来她的抓挠。
戚喻指甲并不长,抓挠几下破不了他的皮,只像挠痒,让他更舒服了。
水里是他的舒适区,她没得反抗。
她清晰感受到他在用舌头勾缠她的舌,带一点情欲的戏耍的微妙感。
虞昭然半眯着眼感受她呼吸的位置。柔软温暖。
他睁开眼看她的表情,她见他睁眼,眼色狠狠的,然后捶打他的后背。
虞昭然笑了。
满眼笑意在渐渐上浮的过程中逐渐清晰。
两人终于浮出水面。
不知是不是被水泡过的原因,他的眼睛格外亮。
“啊……呼……”戚喻大口喘气,质问他,“你干嘛要那样亲!”
他不明白,“哪样?”
戚喻泄了气。
算了。
他不明白,不和他计较。没他这一路还真不行。
“没什幺。”她转过身去要游上岸。
虞昭然托住她的腰一摆尾,晃晃荡荡地到了岸边,掐着她的腰将她放置在未被海浪冲击的岩石上。
戚喻坐在石头上,虞昭然身在水里,双手撑在她腿两边。
这里不是他俩闹别扭的那块区域,看着有点点眼熟。
戚喻问,“这里是哪里,不是原来的地方。”
“是原来的地方,”虞昭然说,“我们就是从上面掉下来的。”
戚喻仰头,高松的石壁上方有杂草丛生,是当时那个悬崖。不出意外的话,这里少有人迹,车应该还在。
“沿着石壁爬上去,就能看到来时的路。”
石壁并不陡峭,长年累月的海水冲刷腐蚀,石壁呈现出一种类似阶梯的状态,爬上去并不会很费力。
“那我走了。”她起身想要站起来,被虞昭然拉住手腕,她回头,“怎幺了?”
虞昭然没说话,盯着她的嘴唇。
神经。还上瘾吗。
戚喻甩开他的手,捏捏他戴耳坠的耳垂。
“行啦,我要走了。”
戚喻身体灵巧,石壁虽高,但不在话下,上了崖边,她手脚并用的爬上去,又往下看了一眼,虞昭然还在原处仰望。
她冲他摆摆手,“回去吧。”
车果然还在,戚喻上了车,身上还是湿漉漉地滴着水。先回家,洗个热水澡。
下山的路比上山的路好开的多,绕过前方小树林,正对着戚喻开过来几辆车,戚喻停车,把身子探出车窗外,向前面挥手,“封叔——”
封叔停车,后面的车也跟着停下。“大小姐!”
戚喻下车,“封叔……”
“大小姐,你又去哪了,你这是怎幺了……”她一身狼狈,站的地方泥土都打湿了。
戚喻没法解释,“嗯……又掉海里了,飘上来了。”
封叔有些担心,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可能大小姐最近犯水忌。
封叔有些迷信的。他照看大了两代人,戚喻和他父亲,越是万贯家财的人到最后就越信这些,这些年他什幺也见过。
“我过两天去给你求一个平安符。”他示意手下的人去开戚喻的那辆车。
戚喻不在意,“要那个干什幺,也就是个心理安慰。我没事啦。”
“不行不行,还是求一个心里才踏实。”
她上车坐在车后座听着封叔的碎碎念,胡乱回应着,这会松下心神,开始犯困了。封叔问着问着,后面没声了,一看后视镜,大小姐靠着车窗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