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波动而已”和“桃木之体”

到了村子早早就有热情的村民相迎，为了不引发不必要的矛盾，觳陶苏让林尝早早把他们提前放了下来，两人另做来拜访教授的学生步行进村。

脚踏上乡村土路的那一刻，觳陶苏心里发毛的感觉就如海浪泛滥。

“真倒霉，看来是不虚此行。”

“觳记者感觉一直这幺准？”对方声音凉凉，反倒让觳陶苏内心那股发毛的海浪稍作冷静。

“八九不离十，倒是杜法医，”觳陶苏边往前走边偏头看与她并排的杜亦予，对方锐利而稍显凉薄的眉眼在日光下依旧好看，就是脸色似乎白得有些不够健康，“今天不舒服？”

“不碍事，一般波动而已。”杜亦予不欲过多解释，觳陶苏也并没继续对“波动”一词继续追问。

对于这一点，杜亦予虽然没什幺其他情绪，但显然不太讨厌，不管是林尝还是于雨，都是会毫无重点东一嘴西一嘴追着他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后面林斐然虽然比那两个人好一些，但是对人的关心也总促使着她不放过任何一个需要弄明白的地方。相比之下，觳陶苏这种“无所谓不追问”的安静在他身边实在少见。

而对于觳陶苏来说，杜亦予对她来讲只是个还算不上熟悉的人，同时这个人身上值得探究的地方还有很多，她习惯自己先做猜测，然后在解决具体的某件事的时候，再花时间慢慢思考慢慢探究，既然对方没有明说，不必一定要抓着一个并不热络的人急于探究隐私。然而，这个她只觉得是“不算熟悉的人身上众多谜团中的一个”因此才没有继续问下去的点，也一样会叠加在今晚让她狠狠想给自己一个巴掌。

“明明我都辟邪了，怎幺心里还会发毛呢？”路还有一段，并不指望对方会作何回应，觳陶苏还是自己抛出了一句说给自己可以，问给对方也无妨的话。

“只是帮觳记者对危险作出的预兆而已，不过是一个信号，桃木之体对邪灵之物本能的不喜欢罢了。”

“桃木之体？”事关自己，回想起那天对方伏在自己耳边的低语，觳陶苏本能回问。

对方停下脚步看向她，虽然眼神里没什幺感情，但因为长得好看的缘故，一双眼睛依旧在村头土路的树影里显得波光潋滟。

“你，与桃木结过契。”

觳陶苏眉梢上挑示意自己并不知道对方说的什幺意思，顺便表达了自己希望对方继续解释下去的请求，毕竟在脑海中搜寻一遍，自己并没有主动做过任何和“结契”有关的事，至于桃木，漫长的记忆在脑中回笼收束，她小时候居住的院子里，确实有一棵桃树。

“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但是你体内……”杜亦予擡起手，因为身高落差的缘故，骨节分明的手指几乎要隔空抚摸上觳陶苏脖颈那薄薄的一层肌肤。

觳陶苏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对方的手自然悬停在离她肌肤还有一指的位置。

杜亦予连自己都不知为何地发出了一声轻笑。

觳陶苏语调轻轻，“难解释就算了，没事，总不是坏事。”

“觳记者怎幺知道不是坏事？不担心有什幺其他的副作用？”

“那有幺？”觳陶苏本能觉得除了见鬼，自己到现在并没遭遇过什幺不好的事，现在被对方一说还真不确定了起来。

杜亦予轻笑着摇摇头，“没有，的确不是坏事。”

“那就挺好。”

“是很好。”杜亦予看着她，也点点头。

两人一路有一搭没一搭地隔一会儿讲几句话，有的关乎路边花草树木，有的关乎对这次事件的猜测，进村的时候林尝一行人已经被村民迎走，他们一路上也没有遇到太多人，村里的景象看起来，不过就是一个南方地区较为常见的乡村，并不见什幺特别。

直到两人走到了村落最向里的和那位教授约定好的老宅，觳陶苏尚未觉得如何，身边的杜亦予反倒弥漫着一股更叫她在意的不安。

“杜法医？”觳陶苏不自觉地试探性地叫了他一声。

杜亦予回看向她，眼神里也有一层询问的意思，似乎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毫无所觉。

觳陶苏原本想继续闭嘴，但实在很难忽视对方身上传来的异样，只好继续开口：“你真的没事？”

“你什幺意思？”杜亦予回问，一下子那种令觳陶苏感觉到异样的感觉被冲淡，对方眼里的冷意又重新开始沉淀。

觳陶苏自觉多嘴，但想想还是解释了一句，“我只是感觉，你更不安。”

对方可是林尝林斐然于雨嘴里一个打十个的也不知道有多厉害反正应该是很厉害的绝顶驱魔师，没道理啊。

杜亦予也不由皱眉，并不是多讨厌，只是有些吃惊，她连这都感觉得到？

两个人之间的对视被方教授的出现打破，方教授是个看起来五十岁上下的女人，身材稍微有点儿圆润，但整个人的气质依然很优雅。觳陶苏提前跟她提过会有另外一位男性报社同事一起登门拜访，是以她看到两个人站在门口也并没吃惊，眼神稍稍扫过面前这一对面容姣好的男女，两位看起来都像是卫生还算好的样子，她还算满意地将他们带了进去。

老宅内部的情况能看出主人颇有审美，三层的屋子虽然陈设老旧，地板和墙壁木质元素颇多，但如今被主人装点了许多民族风的摆件，倒是很有文学作品中西南脚楼的风格。只是如今这老宅里处处显露着施工的痕迹，应该是对方自己之前掀开地板查看时留下的。

“我今天要去村长那边，晚上未必可以回来，详细的情况，等我回来再和两位详细介绍。”

应该是因为林尝他们的原因，方教授今天也要去村长家参加集会，说是集会，显然是仗着请来了“驱魔人”，村民们要对面前这个女人做出些不太友好的问询，方教授的语气里也难掩厌烦，但并没多说，他们两人就当不知道地点头体谅。

“那个声音，更频繁了，昨天晚上刚刚出现过一次，今晚应该不会有事……”

能够感觉到，从城市刚一回到村庄的不适应再加上村里的人情猜忌和老宅里的灵异事件加在一起显然给这个优雅的教授带来了层层叠加的疲惫，但对方仍然尽量显得周到，大概给他们交代了一下情况后，带他们去了二楼两间相邻的客房，认识了家里的狗，一切都交代好后，才又道了声抱歉离去。

觳陶苏喜欢好人，这次的主顾现在看起来显然是好人。

发毛的感觉还在心中隐隐不退，但杜亦予就在她隔壁这件事，还是让她心情安定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