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认我们从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啦!”

可惜日月不歇,刹那怎可能停留,几日后众人便如期抵达霄厄剑宗的山门。

谢虞晚、宋厌瑾和傅念萝回到师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九霄宫觐见掌门与诸位长老,萧元晏和荆鸢无所事事,纪渝便领着他们参观霄厄剑宗诸峰。

九霄宫还是他们离开霄厄剑宗前的那副模样,长老们端坐在主座上听谢虞晚娓娓道着这一路的奇闻,关于赵识珩与怨魂阵、顾莞月与身魂分离术以及夫挟与无道天的大计,谢虞晚只刻意隐去了同陆濯容的那次谈话——陆濯容说她体内有仙缘,此事谢虞晚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

宋厌瑾没有仔细听谢虞晚的讲述,他平静地注视着上座的各位长老,当谢虞晚说到慕素胧对他那莫名的敌意时,宋厌瑾没有错过他们眼睛里那不约而同的松懈。

少年垂下睫,眼尾转瞬即逝一抹讥讽意。

“师父,”说到最后谢虞晚颇有些口干舌燥,她吞吞唾沫,总结道,“无道天行恶事,杀无辜,聚怨魂,只为召回其邪主。”

出乎谢虞晚意料的是,在座的诸位长老闻言似乎并不意外,天莲道君沉吟半刻,最后侧目看向宋厌瑾:

“小锦,你如何看。”

宋厌瑾躬身行礼,淡声:“徒弟定谨记已任,不负师门重托,亲灭无道天。”

谢虞晚在一旁听得满头雾水,重托,什幺重托?

注意到谢虞晚的茫然,天莲道君讶异:“怎幺?小锦,你还未将自己的身世告诉你师妹?”

宋厌瑾垂下睫:“师父,徒弟念及前路凶险,恐是条不归途,便不愿再说出来徒增身旁人愁悒。”

“少年人独自背负太多岂不辛苦?”天莲道君摇摇头,旋即看向谢虞晚,解释道,“无道天修炼的法术至邪,唯有宋氏血脉能一压。”

谢虞晚一愣,难怪慕素胧和夫挟都想要他的命,宋厌瑾拿的这可是妥妥的救世主剧本啊。

不过她倒还真没太多担忧意,宋厌瑾那鬼话可骗不了她,他可是穿成了原书女主,性命有什幺好担忧的,反倒是她这个恶毒女配的小命容易不保吧!

谢虞晚觉得哪哪都奇怪,她想不通宋厌瑾这个谎的意义,还有天莲道君这番解释分明也暗藏玄机,听他的口吻,似是对无道天颇为熟稔,这是怎幺回事?

宋厌瑾偏过眼,少女紧蹙的眉头落入他的瞳仁里,他略一思忖便知晓她在想什幺,宋厌瑾有些不耐地绞绞眉心,出声打断谢虞晚的沉思:

“师父,按照惯例,这届斗法较武该定于半月后,今年可还要举行?”

“啊,险些就忘了这事,”掌门干咳一声,移眸看向傅念萝,“阿萝,斗法较武的诸多事宜,就劳烦你了。”

谢虞晚这才记起霄厄剑宗六年一次的斗法较武将至,彼时各门派都会派弟子前来斗法,这是在江湖上延绵百年的传统,只是……

“师父,无道天可是寄来了战书,于此时节举行斗法是否不妥?”

天莲道君抚着长须乜谢虞晚一眼,却笑:“不足为惧。”

傅念萝也说:“晚晚,不必过分忧虑,自古邪不压正,量那无道天也掀不起太大浪花。”

他们不曾陷入陆濯容的幻境,不曾亲眼目睹百年前的无道天,自是不明白她为何会这般紧张。

心知如此,谢虞晚却仍有不甘:“师父,那无道天作恶多端,其信徒法力又深不可测,又岂能将全部希望都寄予师姐一人身上?”

谢虞晚说完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可字句已出口,殿上气氛也已凝滞,谢虞晚咬咬牙,刚准备继续冒犯下去,傅念萝已经率先启唇拉开话题:

“各位长老,阿萝有一事相求。与我们同行的纪渝师弟这一路上勤加修炼,剑术是以突飞猛进,如今不少内门剑修也定不是他的对手,他若还留在外门,实在可惜。”

这原本是谢虞晚打算在今日相求的事,只是她一时辩急了便忘了此事,所幸谢虞晚在入殿前同傅念萝提了一嘴,傅念萝这才能在此时借来化解渐僵的气氛。

其实第一个知道谢虞晚打算的人是宋厌瑾,只是她同宋厌瑾提议此事时,他瞧着有些不大乐意,鬼知道他在不乐意什幺,无论是从原书设定还是从纪渝的天赋出发,纪渝待在外门实在是太可惜,反正谢虞晚的主意是已经拿定了。

见长老们的注意力成功被吸引,傅念萝才刚舒出一口气,身侧倏而响起一道清凌凌的声音:

“我觉得不妥。”宋厌瑾掀起睫,平静地说,“傅师妹一面之词何以服众?纪师弟若真有进入内门的本事,自可以在斗法较武上脱颖而出,届时再让他成为内门弟子亦不会迟。”

谢虞晚闻言当即怒视宋厌瑾,他非要跟她作对是不是?

若是放在往日,谢虞晚此时已经开口反驳他,可她刚刚才在殿上出言不逊,现下实在是不敢再出声,只能徒劳无功地瞪着他,似乎是在指望能用目光把他的嘴缝起来。

天莲道君扬起眉,瞄一眼眼神似刀的谢虞晚,又瞄一眼面上无波无澜的宋厌瑾,末了意味不明地笑笑,又开始抚他那白花花的胡须:

“小锦言之有理,此事之后再议,”他招招手,临走之前给谢虞晚放了个好消息,“对了,小晚,想来你与父母与许久未见,此番较武,他们会亲临。”

谢虞晚眼前登时一亮。

她忖量着若是父母来霄厄剑宗,便可以将无道天之危险告知他们,想到此,谢虞晚出殿的脚步都轻快了些许,乌发上的发带一晃又一晃,当她蹦蹦跳跳地走过梧桐树,发间的桃红就恍如飞进了叶绿里。

宋厌瑾远远地看了她许久,最后还是因为谢虞晚无意间的一个回头,他才走进谢虞晚的瞳孔里。

“宋厌瑾,”谢虞晚的情绪惯来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即将见到父母这件事冲淡了她对宋厌瑾的怒火,一刻钟前还在殿上暗暗发誓再也不同宋厌瑾说话呢,这时她又开始主动问他,“无道天这件事该怎幺办?就连师父都不以为然。”

宋厌瑾却反问:“你怎幺看。”

于是谢虞晚就将自己求援父母的打算托出,而等她细细说完,对面的少年只点点头,眼皮甚至都不擡一下。

谢虞晚遂无语:“你好敷衍。”

“怎幺会,我只是在替师妹高兴,”宋厌瑾擡起睫,似真似假地笑,“有父母相助,有挚友相随,还有心上人相念,师妹的人生真教人嫉妒呢。”

鬼知道他又在发什幺疯。

谢虞晚此时心情好,不打算与他计较,于是真心实意地回:“你也很好啊,还记得小时候你陪我看的那些剧吗?宋厌瑾,你可是主角,命中注定的守护天下之人哦。”

宋厌瑾笑了一声:“那可真是荣幸至极。”

早知道就让她少看这些剧,这下可好,把她养成一个彻彻底底的圣母了。

谢虞晚不知宋厌瑾心中的曲绕,她吐吐舌头,眼尾蹿过一抹狡黠:“宋厌瑾,你都不反驳我,你又默认了!”

“默认什幺。”

“默认那个世界的存在啊!还有默认我们从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啦!”

宋厌瑾有些怨恨地想,她怎幺还在执着这件事,真是惹人厌,简直比她那满口的天下与大义还要惹人厌。

可少女扬起的笑颜似乎昭昭得晴日都嫉恨,他不愿深陷,加速的心跳却背叛了心声,荒芜的心头到底还是被泼开一枝春。

“小鱼。”他不由自主地启唇,可当少女澄澈的眸光望过来,他又嗫嗫然,好半晌后才有些迟疑地试探,“你若真心喜欢纪渝,倒也无妨,只是私心不可太重。”

“你在说什幺?”谢虞晚不解地皱了眉头,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我喜欢纪师弟?我自己怎幺不知道?”

宋厌瑾惯来虚伪,哪怕是在试探谢虞晚对纪渝的心思时,也要先算计一番,再说一段假惺惺的话。

可再擅长伪装的人在听到喜欢的女孩并不钟情自己以为的情敌时,纤长的眼睫也险些藏不住喜悦,宋厌瑾轻咳一声,状似风轻云淡:“这样啊。”

唇角却不受控地往上扬了又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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