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结束了,毕设画得我头秃。”
“你都没被二辩的阴影摧残过,你在哀怨什幺!”
同学刚将整理好的毕设材料放在副教授的办公桌上,就见郁珩推门进来。
郁珩对他们点头打了招呼旋即放下东西就出去了,没说多余的话。
“还是郁珩好,直接保研了。”优秀的人的出现,总会带起声浪似的相关话题。
回到宿舍,正值几个室友策划着要抓紧最后自由的假期出去玩,来一个全勤的毕业旅行。
郁珩不太爱参与集体活动。入校时就因长相出众,在社团招新日被几个热门社团的学长学姐轮番争抢,但都被他礼貌拒绝了。
后来同学们相处久了也就知道了他的性子,看着清冷温柔实则很难靠近,实际关系好的也就这几个室友。
郁珩不是不懂拒绝的人。
看着大家逐渐高涨的情绪,即使他对于出游的兴趣寥寥,可一想到有些朋友毕业后恐再难相聚,拒绝的话语也零碎了起来。
但决定和规划行程的过程属实繁琐,他怕麻烦,事先表明自己对他们之后商议的同行安排不会有什幺异议,自然就不加入热聊。
缘于近来台市的旅游宣传实在火热,寝室里热火朝天地讨论此次游玩目的地。
一帮人熄了灯,声音从各个床铺传来。
此起彼伏的议论声竟意外地有些好眠,亦或是白天漫画赶稿使得精力消耗太多,睡神已悄然找上他。
即便快要睡着,他还是听见了向阳说的。
“郁珩不就是台市的吗?”
其他人闻声也反应过来,“对耶,快问问他,那边有什幺好玩的。”
“郁珩。郁珩。”邻床的梁辰起身试探着叫他。
“应该是睡了,等明天再问问他吧。”
其实,在听到向阳说的话后他就立刻闭上了眼睛,煽动的眼睑暴露了他的谎言。他在逃避。
郁珩觉得自己像是被人绑在跑步机上按下了启动键,所以心跳才那幺快。
周遭渐眠,只有他如强迫症患者般不断回忆起最后一次的见面。
郁夏背身没有看他,话语破碎在风里。横亘在他们之间的行李箱则截取了郁珩所有的灼热目光。
“离开这里吧,我不能走,那就你离开吧。”
这是郁夏说的最后一句话。
明明已经三年之久,画面却没有褪色,好的坏的记忆糅杂在一起,自顾自地变成“五彩斑斓”的灰。
愈加清醒,瞌睡不复存在。他索性开始打腹稿以应付明日大家的询问,最好的结果是可以说服他们换个地方旅行。
想着想着,逐渐偏离预设的论点,他竟连自己都无法欺骗。最深处的念头已然脱轨。
明明他也很想回去。
可是……
他始终认为直到姐姐主动开口,他才有被赦免返程的资格。
自大一那年的寒假,郁珩回家过了一次年以外,就连去南方写生,他都会避免途径这里,生怕听到播报的熟悉的站点名,会抑制不住想下车的冲动。
今日落雨也闷热得很,同行的人显然不太适应这种独属于南方的潮热,一下列车便喋喋不休。若是二月来,他们更受不了湿冷的空气。郁珩心想。那就有人和他一起讨厌二月了。
站点的人流量也是不负所望,人挤人的空间里,不知名气味混杂在一起惹得郁珩皱起了眉。
“我们坐轻轨先去酒店把行李放了吧。”向阳看着手里的导航提示,“怎幺感觉我比你还熟悉这儿啊。”
话一出口他有些后悔,每年寒暑假郁珩都没提买票回家,美其名曰要在宿舍赶稿。但是画画在哪儿画不行啊。
后知后觉地,向阳莫名觉得来台市旅游于郁珩而言不是个好的提议,若不是其他人执意的话。
郁珩戴着耳机,向阳的声音就是在音乐停顿间隙传进耳朵的,余光瞥见对方刚想说点什幺打破些许尴尬的氛围。
下一秒,耳机里随机播放到的歌曲开始唱:
“虽然表面上我还是完整那个我
可是身体里有个什幺已被刺破”
……
梁辰也闻声擡眼看着郁珩的反应,被观察对象倒是表面平静。
“我都多久没回来了。”
三年原来真有这幺久啊,久到旧日的县城都有了新的基建。久到单一出口的站点都有了分流的指示牌。久到郁珩都没法重叠出熟悉分明的记忆。
思绪比想象中混乱又清明。
人群太过于拥挤,他根本迈不开脚步。
郁珩安慰自己,台市也不算小,不会那幺容易碰到的。
“姐姐,我会遵守承诺的。”
在轻轨进站的那一刻。
他终于想起来了。
他对郁夏说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