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对食1

绵心有个梦里的老相好,那就是内侍监的聂少监。

至于为什幺是梦里,因为她只是区区二等小宫女,每天就是烧水泡茶打扫屋子,从来没有机会和少监问好。

按照她的品阶跪下磕头是不至于,但见了面只能低头行礼匆匆离开。

聂少监是很有反差的太监,对主子毕恭毕敬,做事滴水不漏,各方面都让人挑不出错处,但对太监和宫女就比较严厉了。

绵心会喜欢令人害怕的少监大人,是因为他长了一张长在绵心审美点上的脸。

刀凿斧刻般硬朗的面容,不笑的时候很是正派,偏偏又爱讥讽别人,那张嘴很是刻薄,可是一笑透出来一种妖孽的气息,不论男女老少看到都会脊背发凉。

聂少监的肤色白中偏冷,配着深绯色的官袍,那宽肩窄腰尽显风流倜傥,绵心见过他几次都是官袍打扮,圆领袍衫一丝不苟地扣上最靠上的扣子,袍子总是那幺平整,靴子一尘不染,这幺好看的人儿,可惜只是太监。

后宫的公主多次找圣上讨要聂玉山,只想把这幺好看的内侍留在身边养眼,奈何圣人一直紧抓不放,不允许聂玉山太过接近后宫的主子们。

绵心只是在御花园见过几次聂少监,就开始频繁做梦,梦到自己在宫中找了对食,就是聂少监。

好几次美梦惊醒,她心中只剩下遗憾。

“唉,下次做梦一定要吻到少监。”绵心抱着被子,一脸惋惜地坐在床上。

又是新的一天,伺候主子必须起的比鸡早,更何况她要去耳房烧水,早晨给小主准备热水洗漱,呈上早膳,这才算是把上午的工作忙活完。

“绵心,你快给我说说,你昨晚是不是又梦到你那情郎了?”说话的是粗使老嬷嬷。

耳房有六个炉灶,分别烧着水热着茶,老嬷嬷就是负责耳房的粗使老宫女,跟她关系熟了,经常听到她聊自己做梦的事。

“杜嬷嬷,你就别打趣我了,再这样闹我,我告诉夫人去!”

她们伺候的夫人李昭媛是位开明的主子,只要把活儿干好,下人几乎都不会受到责罚。

有的时候昭媛在院子赏花很是无聊,就会把侍弄花草的下人叫过去聊聊天,后宫无聊,她又处于争斗之外,乐得清闲的同时,很爱听宫女们串闲话。

有次她在院中帮着翻土,被昭媛喊进屋中,说要借她脸一用。

这一下午,几个宫女在她脸上捯饬了好几种时下最流行的妆容,直到昭媛选出最喜欢的,这才罢休。

临走时李昭媛用指腹擡起她的下巴,仔细端详着她的脸:“绵心这小丫头,怎幺乍一看挺好看,仔细看就不好看了。”

得到昭媛这种“你很好就是不好看”的评价,绵心倒是很能接受,但是围着一圈的女官姐姐都跟着笑话她,在心里暗暗难受了好些天。

不过李昭媛似乎是发觉出来那天讲话有不妥,赐给她一盒当下最时兴的胭脂膏,她瞬间就又高兴起来。

那胭脂膏的妆盒很是特别,上面嵌有一小块铜镜,她经常在寝屋偷偷掏出来,仔细端详自己的模样,幻想着涂胭脂膏和聂少监偶遇。

……

一道推门声打断了耳房两人叽叽喳喳的交谈。

“绵心,夫人找你。”来人正是李昭媛身边的女官月瑶。

“月瑶姐姐,您可知夫人找我有何事?”绵心从木凳上站起来,理了理裙摆,看着自己被蹭脏的裙角有点局促。

月瑶见她有些紧张:“是不是怕这幺正式找你准没好事?”

“我……我不敢瞎猜夫人的想法。”

“没事,是件小事,随我来吧,昭媛在院子里等你。”

等她走到院中听昭媛吩咐完,这才明白事情就是简单的跑腿。

李昭媛所在的李氏一族,今年采选又送入宫中一位李氏女郎,暂时被封为才人。

这位堂妹刚刚被允许可以让家眷来探亲,昭媛的意思是绵心带着信跑一趟紫兰殿,把信交给堂妹和堂婶,代为转交给自己的父母。

“信中没有什幺秘密,就是简单的问候,也不用偷偷摸摸去送,让小厨做好一份点心,你带着食盒和信一同送去。”

月瑶补充道:“午后皇后约一众夫人去挑选波斯新进的皮毛,刚刚入宫位分没到的等赏赐,我得陪在昭媛身边,你去最合适。”

绵心应下来,她不怎幺离开拾翠殿到处走动,内心还是有些忐忑的,怕自己做不好,不过想想送信送糕点这跑腿的差事看似简单,但昭媛没找一等宫女偏偏要用她这个二等的,说明主子看重她,心里就暗自决定要把事情办好。

她根本不敢耽搁,在宫道上避着人走,总算在一个时辰内将信和糕点完好地送达。

才人见她额上浮着汗珠,特意犒赏她几块绿豆糕,她舍不得吃,细心地用手绢裹好放入怀中。

外面日头正晒,绵心走在宫道上,没有任务一身轻松,刚才紧张的心情也烟消云散,还得了夸奖和小赏赐,她心情十分明媚。

擡头望向天空,那太阳就像火球似的散发着热量。

她擡手去挡刺进眼睛的阳光:“好晒啊。”

另一侧过路的人发出一声嗤笑:“哼,不会挑一条背阴的路来走吗?”

那人又说:“宫女不允许在宫道上这般闲散,你是哪个殿里的婢女?”

绵心听到这两句话有些不满意,对方存心破坏她的好心情,小嘴撅的都要翘上天去,她转过头就去瞪说话的人。

转到一半就愣住了。

“这这这!你!你!你是聂玉山?我不是在做梦吧?”

聂少监听到有人叫他全名,英气的眉毛微微上挑,皱着眉去观察旁边的小宫女。

“小东西,你敢这幺叫咱家?”

“我、我无意冒犯少监!绵心知错了!”绵心已经激动得语无伦次了,她先是看到梦中情人一蹦三尺高,又是手忙脚乱的道歉企图给对方解释。

“快滚。”

聂玉山正因为事儿没办好许久没吃东西,心情很糟糕,一开始也是他找事在先,他现在无心计较,加上小宫女立马道歉态度倒是很好,摆摆手打发她走人。

绵心刚要走,仔细观察聂玉山脸色发青,额头有汗,嘴唇发白一副毫无血色的样子。

她小跑着折返回去,趁着聂少监没反应过来,拉起他的手,往他手掌里放了包着绿豆糕的手绢,匆匆地跑开了。

“喂!这是什幺……”聂少监边喊边拆开去看,手绢里躺着三块绿豆糕。

绿豆本不是稀有的东西,但绿豆糕耗时费力,是主子们寻常就能享用的糕点。当然坐到内侍监少监的位置,这绿豆糕也是他桌上最寻常的菜品。

恐怕这宫女是得了赏赐顺手给了他。

聂玉山摸摸自己的脸:“我看起来有那幺饿吗?”

怎幺会有小宫女施舍给他这个啊。

聂玉山感觉受到了侮辱,他一定要查出来这是哪来的宫女,找出来之后好好折磨她。

虽然这样想着,他还是把绿豆糕从中掰开,观察没有异样才放入口中,绿豆糕清甜的味道从味蕾处蔓延,他饿得头晕的症状也逐渐减轻。

就是这糕点吃多了有点噎得慌。

“不行,她肯定是想噎死我,必须得查查。”

……

绵心实在很好查,背景也十分简单,就是普普通通一小宫女。

于是聂少监开启了观察模式,他办事有意的路过拾翠殿,偶尔能碰到在院子里忙活的绵心,蓬头垢面蹲在地上翻土,旁边阴凉处坐着她的主子还有女官。

“这宫女可真笨……”

绵心把自己碰到梦中情人且见对方身体不适把绿豆糕送给他的事讲给李昭媛。

“你说你把绿豆糕给了谁?”

“……我梦中的对食,现实中我这还算救他一命呢。”

李昭媛扶额:“笨丫头,我没听说过哪个太监走着路饿死的……”

“那……夫人,绵心是不是做了错事?”这下换绵心紧张了。

“绵心你还没告诉主子你梦中的对食到底是哪位呢?”月瑶打断她的提问。

“哈哈哈~小绵心可是担心了?怕和梦中情人初次见面表现不好,是吧?”李昭媛笑得很开心,就好比她自己陷入爱恋那样开心。

三个人在院子里自说自话,没人给解答,也没人阻止对方说下去,气氛居然挺和谐。

“你说的这位梦中对食到底是何人?该不会宫里没有这号人吧?”

“怎幺会!他很优秀的。”

最后昭媛和月瑶主仆同心,互相使眼色:“那你倒是说来听听,究竟是哪位公公把你迷倒,讲不出来名字就是不存在!”

绵心既委屈又生气,她早就梦到好几回聂少监了,要不是二人相差太大,她肯定就能讲出来,现在自己不讲被说成是做梦虚构出来的人,讲了又会被笑话痴人说梦。

她叉着腰站在土堆里,把头撇向门外,不想再看身后的两人。

这一瞥不要紧,刚好看到门外路过的聂玉山。

她大手一挥:“夫人,我的对食就是他——”

聂玉山竖起耳朵听到“对食”二字,不禁顿住脚步,往里望去。

然后他就看到这小宫女清脆响亮的声音说她的对食就是聂少监聂玉山。

聂玉山脑子里嗡地一声,怒火中烧,他怎幺也没想到,就吃了人几块绿豆糕背后被编排成这样!

这小宫女到底想干什幺?为什幺特意说他们俩之间是对食关系?难不成准备以他之名行狐假虎威之事?

“你再说一遍?”李昭媛觉得好笑,拿帕子捂着嘴。

“我说聂少监就是我梦中的对食,我每天都梦到他,若是他对我无意为何会来我梦中?”

绵心正讲得滔滔不绝,口干舌燥,聂玉山已经来到院中,就站在她身后。

在她眉飞色舞地讲述自己都是怎幺梦到那些场景的时候,身后突然伸出一只大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臂。

绵心惊吓的尖叫还没叫出口,就发现她讲述的正主就在面前。

不知道聂玉山就这样在殿外听了多久,听了多少,她现在尴尬得已经说不出来话了,嘴巴翕动着,手指指他又指指自己,整个人都蔫了下去。

“我没想到,绵心与咱家竟然心意相通。”聂玉山气得咬牙切齿那嗓音比往常还尖利。

旁边看热闹的昭媛和月瑶都是一愣,想着上前替绵心解释几句。

“何不把这梦中对食变成真的,你说是吧?”聂少监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

……

仅隔了一天,内侍监就带着人来找李昭媛“说媒”。

刘内侍监委婉地表达自己是如何想将绵心配给自己的干儿子。

李昭媛忌惮刘内侍监这个老太监的权利,她甚至不如刘大宝见圣人的机会多。

或许把绵心交出去也算是和刘内侍监示好,万一能得了圣宠对双方甚至对绵心也是好事。

她没怎幺犹豫就答应了,特意给绵心放半天假,让她带着家当搬去少监的住处。

于是下午,聂少监准时来了,两个小太监帮绵心拿着东西,先行一步。

“新对食”一路黑着脸一言不发,直到把绵心带到自己的院子。

她几乎是被扔进屋里的,扶着桌子还未站稳,聂玉山的脸就凑了上来:“说!是谁让你散播谣言的?”

绵心一头雾水:“我自己梦到的啊……”

“你为何这幺想成为咱家的对食,你对咱家有所图谋?”

“确实也有所图。”

“说吧,多少银子你才能闭嘴。”

“啊?”绵心更是疑惑:“我馋你的脸,你还要给我银子啊?”

这下换成聂玉山陷入沉默,他完全不相信绵心说出来这种离谱的理由。

但是这小宫女要是因为他长的好看这般激动倒是也说的通……

“少监不是说……要把这梦中对食变成真的吗?”

“咳咳,我说过吗?”

绵心对于这种出尔反尔的行为倒是不恼,张开手臂一副等待怀抱的动作。

“这是做甚?”

见聂玉山不配合,她只得双手攀住少监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他怀里。

“绵心这便不客气了。”

聂玉山看着怀里像猴爬树似的小宫女,脖子有些痛,只好伸手把她的屁股托住,带着人体挂件走到拔步床前坐下。

软乎乎像小兔子一般绵软的触感,聂玉山感觉对方这美人计使得有些拙劣,想把人推开,但鬼使神差地把人搂紧了一些。

怀中的女郎传出舒适的喟叹。

绵心知道聂少监说的气话做的也是赌气之下的决定,现在他一定非常后悔答应做她的对食。

但是她抓住机会就再也不会放手了,她就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哪怕她用自己平平无奇的脸来色诱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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