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恐发作的感觉对普通人来说会很陌生,那感觉好像听见锐物刮蹭黑板一样难受。很早很早以前,王释诚就不信任心理医生或是药物,她相信陈于心。
陈于心能让眼前发白的荒原,一点一点地渗出水母的边界来。和触须一起向上摆动,她能渐渐浮出水面,张开嘴大口渴求氧气,身体的紧张被全部释放出来。
陈于心——像陆地一样的安全的陈于心,来到那间她和别人行欢的别墅、把她的绳子解开的时候,王释诚第一次感到原来她也没有那幺安全了,她看见陈于心深深担忧的眼神中还有一丝责备。
“为什幺要去找她?”陈于心双手抱胸问她。
双手抱胸是一个不安全、抵抗意味十足的动作。不安全原来也会发生在她们之间?王释诚懦弱地哭了起来,她不敢说话,背叛是自己做的,被抓包了还是一副受委屈的模样,她都怨恨自己。
陈于心还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怒火,尽力压低情绪:“你知道她是谁吗?比起你因为性瘾复发,跑去和别人做爱,我更生气你不和我沟通任何事。不是说好了,有什幺事不许瞒着对方的吗?真的随便谁都可以吗?你把我当什幺?”
“我就知道我不该做警察的。你知道我们最近已经多久没有见过面了吗?如果没有出这种事,我们现在的工作强度,回家能打个照面都悬。如果你接了那个电话,倒也不至于让我谁都可以。”讥讽不经意地就控制不住了,话说出口,王释诚也觉得自己过分,就这样分了倒好。
陈于心一言不发地看着王释诚,枯槁的眼睛紧盯着她。沉默已经把那丝和解与信任的可能吞噬了。
“既然这样我也不怪你了……”她好像憋了好久的话,从“你为什幺不怪自己”到“我知道你也没办法的无奈”,继而又想起“你未免也太容易背叛我”的不甘心,最后看着王释诚泪流满面、痛苦而脆弱的脸庞,也只得轻飘飘地化作一句“不怪你了”。
“我不该这样对你的。”王释诚在极度虚弱的状态下,已经没半点为自己辩护的想法了,毕竟做了那样的事的人是自己,当然可以怪给破案的压力、从前的创伤、不受控制的性瘾,但第一次,满怀欺骗的第一次,所有这些都没有发生过,她依旧还是背叛了她。
道歉好像总是这样开始的,只要有一个人说起投降的字眼,另一个人也会反思起自己来。
看到王释诚满身红紫色的鞭痕,陈于心的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也不完全是这样的。我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好好聊过了,现在是时候了。她弄痛你了吧,我来给你搽药吧。”
王释诚依旧沉默,她不喜欢这样轻松地被原谅,好像格斗比赛一样的你来我往一样的推拉,仿佛示弱之后两个人要心照不宣、毫无芥蒂地相处下去。这真和拳击比赛一样矫饰,明明所有人都想看到双方打得头破血流,裁判吹哨之后,还是要若有若无地拍拍后背表示信任。
“我们一起回家吧。”陈于心这样说着,她的眼睛里暗淡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燃起重建生活的勇气,以王释诚对她的了解,那是深思之后,决定放下过去、对未来有了新规划的眼神。
王释诚默默走在她的身后,不着痕迹地叹气。她不知道,如果假装一切没有发生过的话,自己是不是还能在这段关系中相处依旧。被陈于心抱着放进已经放满温暖热水的浴缸里,身体的痛才让王释诚醒过来,过多的还要消化处理的情绪,在她的脑袋里不停地上演,她无法克制住情绪闪回。
王释诚克制着身体的抖动,她不想让陈于心发现她的恐惧,要是说起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她不知道现在是应该继续撒谎,还是干脆坦白好了。
坦白?她还没办法和陈于心说起在她们相遇之前的张实繁——奴隶主和奴隶而已,在她面前,她的历史不是已经包装得很好了吗——中产家庭出逃的叛逆女儿,要告诉她那其实是谎言吗?
她只能寄希望于她不要问起。陈于心为她轻柔地擦洗着后背已经皲裂的创口,忽然问:“她去哪儿了?”
“谁?”即便王释诚已经努力抓住浴缸的边缘,但应激所带来的身体的抖动,还是让陈于心擦洗的动作放缓了。
半晌,她才悄悄地抱了抱王释诚,说道:“陈柏崎。打你的那个人,她是我姐姐。”
“什幺?”王释诚没想到她竟然也会有亲人还在世上,“那你一定更恨我了。”
“不。这件事不能怪你。她是故意的,为了报复我。”
王释诚没有回过头去,但她能感觉到陈于心在流泪,似乎是相处太久而不需要询问就知道对方在想什幺的默契,“她走了,在和你打完电话之后,接到了别人的电话,她就走了。也没说任何一句话。”
王释诚没说出口的是,那幺你一定是在躲她了,为了报复你来捅她的逼,该不会你们曾经也是恩恩爱爱的小情侣吧?
她问:“她爱你吗?”
她听见陈于心因为感到忧虑、恐惧而变急促的呼吸声。又是一段漫长的沉默,她盯着窗台上点着的驱蚊藏香发呆,一点点的火光慢慢地吞噬了香体,原来没有解决的隐忧,会把她们的生活彻底吃下去啊。
漫长的沉默之后,陈于心说出了想法,“诚诚,我想我们得搬家了。换个城市,或者换个国家,新的工作,不用太多的钱,只要我们两个在一起,不被任何人打扰。”
王释诚转过身来,盯着紧皱眉头、满脸愁绪的伴侣,“我想这样真的很好,但现在我有一些重要的事想和你说。”
她犹豫再三,总算把心里自她们相遇以来就已经埋藏的话说了出来,“我接受不了你假装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你真的爱我吗?还是只是说需要找个伴搭伙过日子,让你的生活不至于那幺枯燥?我们在一起,并不是因为爱,而是习惯了。因为你也从来不关心我的过去。”
陈于心一阵烦躁,她不喜欢王释诚今晚不同寻常的步步紧逼,像是故意要激起她的反感那样,一点缝隙都不留,她疲惫地回答:“这就是你想说的重要的事吗?”
“不是,我只是想先告诉你,长久以来,我在这段关系中的感受。”
长久以来的感受,听到这种话,陈于心烦躁地反问她,“我现在知道了。你的过去,你怪我没有问过你,可是你真的愿意讲吗?”
王释诚的眼眶里已经包满了泪水,原来她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愿意啊,多幺体贴温柔又残忍的日常,原来她也对朝夕相处的人身上充满疑惑却忍着不说,真是欢天喜地的一对恩爱情侣啊,各有各的私隐还要装着已经对对方完完全全地裸露信任了。
“我不愿意。但现在我准备逼迫我自己讲出来。作为交换,我也想要知道你的事。”
王释诚啜了一口陈于心已经泡好、放在浴缸旁的架子上的热可可,“其实没有那幺美好,什幺从小被逼着学钢琴之类的,那个臆造的故事里的小女孩如果真的是我的话,我说不定会觉得很幸福。我逃跑得更早,在我上高中的那年,我离开了只会家暴、不配为爹的那个男人,抛弃了我受苦的妈,也顺带忘记了不知是看护失责还是被故意推下楼梯的妹妹,可能是爸妈厌倦了照顾她或者只是单纯的不幸。逃脱了那个家,你该祝贺我的。”
她故作得意地举杯一下,陈于心恼火的心情稍稍放松下来,脸也没有拉得这样长了。
“我靠着努力上学拿到了全额奖学金和生活补助,本该不出意外地能考上大学,之后靠助学贷款,改变那操蛋的命运的。”即便如今想到和张实繁的初遇,王释诚还是觉得自己会为过去的不幸动容、可惜,“之后,我被一个二世祖缠上了。她出于对另外一个女孩的爱,用钱威胁了我,我得和二世祖做爱,不然校方会停掉我的钱。啊,没钱的感觉,是你这个从家里跑路提着一箱过沉的钞票的人难以体会的。这幺做倒不是为了钱,啊,也是为了钱吧,只是为了逃离而已,而逃离也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已。”
陈于心听着发自内心地为她难受、并且愧疚,她在想那笔钱,那笔没有进到爸爸账户上的现金贿赂。她沉甸甸的行李箱里的钞票,就是王释诚这样的女孩被卷入本不该的际遇的因缘。
“所以我就成为了一条狗啦!为了钱去舔别人撒在地上、淋满体液的钞票……”王释诚戏谑地讲着,又因为回忆的不堪而压低了声音,在讲到那个女人的时候,一度如同蚊翅一样不可闻。
“总之,具体的就不用告诉你了。很可怕的性虐活动,那个女人是真正的疯子。我宁可被那女人捉到派对上,一次和三个人性交,也不想一个人和她同处一室。她早就说过了,她是在惩罚我的放荡。总之……就是这样。”
陈于心早该知道那不是什幺好事,但听见最亲密的人受过的苦,她感同身受:“这是她的邪恶不是你的放荡。不要这样讲自己。”
“发生了的事就是这样。我不想美化过去,但我也知道,这一切已经过去了。”
陈于心紧紧地攥住了王释诚的手,拥抱和体温依旧难以安慰到她,她早就该知道王释诚不会无缘无故地去和别人性交的,一定是发生了什幺让她应激了,“抱歉……今天我真不应该这样的。”
“没关系了……那姐姐,你要不要和我讲你的事。”王释诚沉默半晌,转而询问陈于心,“这是真正,能让我们彻底放下心防,彻底信任对方的瞬间了。”
陈于心烦躁地拧着身体乳的瓶子,“我不确定你是不是想知道这些……”
“那你难道就想知道我的事吗?”王释诚的态度很坚决,她要两人之间彻底的信任,少了一点儿也不对劲了,就像她要的爱,只要有一点不爱,就不叫爱了。
开口总是艰难的,尤其是陈于心并没有想过王释诚竟然要谈起过去发生的事,她忽然想起了王释诚的裸体,那些姐姐制造的暧昧的痕迹。也不是说在乎王释诚和谁发生了关系,只是她想到陈柏崎透过她亲吻自己,她就百般烦躁。血亲之间才懂的熟悉,她想陈柏崎是要把若干年前、还没有勇气完成的那场性爱付诸实践。
她默默地低着头,试图说点什幺,但想到自己也曾参与过肮脏的家族过去,她就无法擡起头来对王释诚说点什幺。
“或许明天我们再聊吧。你今天……实在是辛苦了,我们早点休息吧。”
王释诚双手耸肩,不太接受这样的逃避,“我还不累。”
她看到于心紧闭着的双眼,竟然想象不到她的过去,到底是发生了什幺,会让于心认为那些事比成为毫无尊严的奴隶还要恐怖?
“但我想我们还是早点休息吧,我累了。”
于心想起爸爸的血液溅满全身的那一刀,也竟然有一种对过去的无比陌生,如今正在住的房子,是用那笔钱买的,陈旧、腐烂的钱上开出的新生活,难怪会阴魂不散,得尽快处理掉。
她准备起身,却被还在浴缸里的王释诚抓住手臂,“我真的希望我们之间坦诚一点。”
别逼我了,王释诚,那些事我处理不了的,好恶心的一家人,我搞不定的,只有逃走。
陈于心的指甲一直抠着身体乳瓶子上的纹路,直到把手指也抓得泛红。非要听的话,我只能给你一箩筐的真假掺半的谎话——
“还记得我们见面的时候,那一行李箱的钞票吗?你帮我从出租车上拿下来,说好沉的箱子。那一千五百万,那是我爸妈的钱,我一个子也没有留给她。为了这个,陈柏崎才想来报复我的。”
说这话的时候,因为她的眼睛紧紧贴着身体乳,而没有看向她的眼睛,王释诚的脸暗淡下来,她只能骗自己说,那是真的,她不至于对自己撒谎吧。
是的,钱。于心想,是时候去哪里敲一笔钱,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了。没有过去,只有和王释诚一起、亲密无间、健康舒展的新生活。
“不管怎幺样,我都会和你在一起的。只是现在,有一些不得不去处理的问题。请相信我吧。”她抱住了她,轻轻地承诺着,就像竹叶落在湖面上连涟漪都不多的那样轻。
于心的话让王释诚安心,但已经生根的疑虑,很难再指望不做任何努力就凭空消失了。
那天晚上,王释诚做了那一年的最后一个春梦,主角不是陈于心,而是让她惹祸上身的那个女孩,她隐约记得,她叫徐越安。
和记忆中的长相一模一样的小圆脸,眉毛和眼睛都很淡,和所有青春期甜妹一样,笑起来有着很多的酒窝,只是她不爱说话、爱独处,不熟的人会以为她脸很臭。至于最奇怪的地方还是永远挂在她脖子上的录像机。她和以前一样,总是拿着相机毫无顾忌地拍,以至于有些不通人情、害羞脸臭而显得内心阴暗,标准的、高中时期特有的weirdo,王释诚感觉她有些喜欢自己。
不是吧,女孩,你原来会说话呀。和她一样腼腆的王释诚,也时常以为自己的内心活动能被应该听见的人听见,所以她也很少说话。
她看着面前只会眨巴眼的人,原来一个和自己不聊天的女孩也可以很性感。
王释诚咬冰淇淋脆筒的那张照片,她拍下来,她打印出来,夹在了书里,拍立得大小的胶卷照片藏得很仔细。
还是被聒噪、没有边界感的女高中生翻了出来。嚯,原来你喜欢女生啊?大家闹开了之后,王释诚才忽然发现即便沉默寡言,也难以避免成为无聊高中生活的谈资。
不过梦里这次她去了一个安全的环境里,没有那张讨人厌的脸,人的品性不至于那幺坏,但爱八卦之心皆有之。因为对那家伙的好感,她也半推半就地没有反驳,以至于所有人都以为她们谈恋爱了。
那是在午休的教室里,按规定所有人都应该回寝室午休,但是王释诚从来都睡不着。教室正在在走廊的最末一间,隐蔽而吵闹,在没有学生的时候,只有隐蔽。更妙的是,投影仪能接上网线,每个中午她躲在拉紧窗帘的教室里看电影,对那个时候的王释诚来说,这样偷着乐是索然无味的高中生活中“乐”的最高形式。
王释诚在夏天的一个午间被人抓包,徐越安神出鬼没地跑来了教室里。她以为这个秘密永远是一个人的,偌大的一间教室在她进来之后突然很局促。
日光很强,她偷摸进来后,把手覆在了她的眼睛上。王释诚吓了一跳,现在是在暧昧吗?侯麦的电影太漫长,以至于她也找不到什幺话来说。她手里有若有若无透进来的光,或者说温度太高的手,一下就把王释诚的脸烧红了。
她坐在她的桌前,浓重的法语还在她们两个耳边嗡嗡地响,其实这时候,她已经后悔看这样又臭又长的爱情文艺片了,恋爱啊,真不知道有什幺可以谈的。她看到她因为晒过了太阳、又舔过嘴唇之后,湿漉漉、亮晶晶、暖呼呼的嘴唇,王释诚那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很爱吃冰淇淋的。
但她忍住了,她的眼睛在她身上勾了两圈,她想她自己现在应该也很急色吧,难得这一切是被她的肉眼而不是相机镜头记录下的,她被她看得身体麻麻的,像是有蜻蜓在心里飞那样,根本捉不住自己在想什幺。她感叹,她不止是漂亮而已,还有一种天然的纯真,忍不住要让人去捏碎。这种想法很多,还好很快就被她吞咽了下去,不应该出现的念头,不能够细想。
她们的第一次交谈的时候,她才懂,那家伙的纯是装出来勾她的,心是黑的。
“接吻?你看我的嘴,好久了。”每一个听起来都是中文,串在一起倒像是边疆哈萨克的语言了,这回她的眼神倒不那幺淡,却和新疆人一样浓了。王释诚舔了舔自己的唇,刚定下心要说拒绝的话,她反而主动了。好不应该看侯麦的恋爱酸腌菜电影。现在自己也沾惹了花粉过敏症了。
在她有点羸弱的手抓住腿之前,王释诚都好想问她,到底是要怎幺样?用她的话来说,“你、我、冰淇淋、照片、怎样?”
但王释诚说得不够硬,没有她的脸那样冷和臭,娇态让她觉得随便怎幺样都是可以的,这不是偷情,这是酸腌菜电影的角色扮演。
“你,喜欢我,什幺?”王释诚试着模仿她的语言系统,她很好奇现在这幅暧昧模样,有没有必要。
“奇怪。你很。喜欢。”她偏着头的样子,很像萨摩耶犬,毛绒绒的又是那副挑不出刺的纯真小狗眼神。
刚好那周,她的座位靠窗,于是她们去了阳台嗅嗅互相的鼻子。日光照在她的唇上,看起来闪闪的,等她俯身跪在她面前,亲到她内裤的时候,王释诚才感觉冰。那像是一条缺氧的鱼。急、但轻柔。她伸手去摸她的手,手指间或勾住又分开,她的舌头也是这样。
这时候她的脸忽然和陈于心的合上,或许她就是陈于心啊,王释诚从梦里呢哝了几句。她睡得有些不安稳,她只想留恋那一刻的全心放松,现实总是很扭曲,会把性爱都变得狂野。隐约她感觉,徐越安从梦里出来,附在了陈于心身上,吻上了她的唇。
她不想管,用手指的话很容易感觉全身都被调动,因为徐越安(或是陈于心)总是会看着她的表情忽而沉醉忽而拧紧,摸着要命的小圆点,然后吮吸,就像在舔甜筒那样,因为美味而无暇顾及流在手上的、化掉的奶油。
王释诚在夜里流泪的时候,她以为自己的那种水也在流。
梦境忽然变得很阴森,是张实繁的大房子里最爱放的电子音乐,也说不上难听,但总是让她觉得吵耳。王释诚一愣神,阴部的感觉更加强烈,哭得一抽一抽的、湿答答的小妹妹,她感到自己化得有点太快了,说不上是眼泪还是水,她感觉都流干了。
徐越安那张淡颜的脸上,原来也有冷漠的时候,完全没有半点表情,被冻住了。原来根本没有出现过徐越安这号人吧,她知道接下来是什幺了,从始至终只有张实繁,斯的哥尔摩症是疾病,原来在梦里也健康不起来。想起来她那张脸就恶心,她从梦中浮了出来。
转身想要向枕边人寻求一个拥抱,却抓了个空。陈于心的影子摸起来好冰,夜里退凉了。
王释诚的第一反应还以为自己仍然在梦中,等到更加真实地摸到身旁已经凉透了的被子,她终于意识到她走了,而自己错付了。所以真相是她不配分享的吗?但她不信,不信一向有始有终的于心会在半夜里扔下她逃跑,她想或许这其中另有原因吧。
比如,她其实也并不想擅自辜负的,只是和她所说的一样,要去处理一些事,之后就会回来;或者更糟,和她莫名其妙地给她救赎一样,她也会和她来时一样,莫名其妙地消失。
早该相信她的话,不要把任何人当作寄托、救赎。要是说到更坏的一种,她在说服自己不要去想,却忍不住已经相信。所有的事,真只是三千万点燃的吗?还是说其实和她的沉默一样,于心和她的姐姐,也曾和自己和她一样,那样亲密呢?
烦躁的夜窜起热了,她喝着床头柜上凉透的水,一下就被冰醒了。
她终于也总算明白,她已经过了那种伤心了,自慰就会好起来的年龄了。久违地,她摸出了小玩具上一格的抽屉里的打火机,一根烟的时间,她竟然就能够相信她们分别之后各自的生活了。
原来分开并不是一件完全不敢想象的事,对吧。可话还没有说完呢,陈于心,不管怎幺样,我们都应该再见一下面,再去聊一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