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吗?

“我要你给她开门。”

这句话掷地有声,在裴述尔的唇齿间被坚定地念出。

祝乐恪站在玄关看她,手依然压在门把上,已经弯下一半的弧度。

他脸上神情未变,听到这个选择好像也没有丝毫的犹疑与慌诧,依然挺直背脊,意味难明地淡哂,然后下抵手腕,将大门干脆利落地打开。

细微的吱呀声响起。

那一刻很像狗血剧推进到高潮,镜头升格,所有的视物都被突兀放慢。

裴述尔在迟滞的时间里预想柏芷的神情——会不会同祝乐恪掉下重逢的热泪,能不能极快感知哥俩的阳奉阴违,要不要主动搅入这滩浑水,让自己获得一点点喘息时机。

和他们有纠缠的,把祝漾意当祝乐恪替代的,从来都不只裴述尔一个。

所以她要把柏芷拉进来,万一人更能阻止这哥俩呢?万一柏芷讲出去的话更会被大家信服呢?

毕竟说着不会谈恋爱的祝漾意,转头就能跟柏芷谈,毕竟祝乐恪也和柏芷青梅竹马,但从来没把她当狗训。

他们也绝对不可能伤害柏芷。

但。

人作恶时不会次次都赢来想要的结果,往往在你借东风、亮底牌、情绪最高涨那一刻,生活会摔给你始料不及的巴掌。

裴述尔不管不顾地要让柏芷粉墨登场,幻想着从此不再是单枪匹马,一句沉厚男声却滑稽地抛给她真相。

“您好,是您家约我来修水管的吧?”

大门彻底打开,光线最明亮之地,一个维修师傅提着工具箱站在那里,看看祝乐恪又看看她,根本就没有什幺柏芷。

裴述尔木然地望向门口,久久地憋停一口气。

她对上祝乐恪的视线,看他扯着唇角慢悠悠地笑,低着眉眼轻摇两下头,一副恶作剧成功后嘲弄对手的死贱样子,他细细将述尔所有的反应都看在眼里,才笑着转头回,

“是的,是我家。”

“但我现在有点事,今天不需要修了,我把上门费给你。”

“不是,不是你约的两点吗?有事提前打电话说啊。”

师傅喋喋抱怨着,“哎哟,我来都来了,你多耽误事儿啊。”

两点。

裴述尔跟柏芷同样也约的两点。

她耳朵嗡嗡嗡地鸣响,掏出手机确认柏芷发来的那条【到了】,走去角落拨通电话。

那边几乎秒接,裴述尔嗓音干哑地问,“我没看到你?”

长长的静默之后。

柏芷回:“……我在单元楼门口。”

裴述尔:“楼下?”

“……对。”

柏芷在迟疑,在犹豫,裴述尔准确无误地感知到她的情绪。

“你并不想上来,对吗?”

她艰难地咽下唾沫,心里一片挫败。

柏芷没回答。

听筒里只剩老人和小孩嬉戏的声音。

她不解:“可是你都到楼下了。”

“你不是也一直在等他吗?你不是也想见到他吗?”

柏芷:“我给祝漾意讲了。”

……

……

祝漾意。

听到这个名字,裴述尔心里就有了答案,她手掌捂住额心,无力地沿着墙角蹲地。

远处,祝乐恪打发掉工人师傅,从玄关处走过来,离她寸步之距。

她问柏芷,“所以他说什幺了?”

柏芷的嗓音在耳畔低缓,“他劝我不该来,我也……确实有点后悔了,我想了想,我快高考,也马上就要去北京,有些东西,其实停留在小时候才最好。”

“我现在的生活,需要我心无旁骛,全力以赴。”

裴述尔怔怔地听她讲,眼圈倏然变红。

她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在省城重遇乐恪,也是立马给祝漾意致电确认,他在听筒那边态度晦暗地提醒,可自己第二天还是不管不顾地去了。

她也至今记得赵泠春宣布祝乐恪消息时,所有人都发自内心地雀跃,真诚地祝贺,那种喜悦与期待如此鲜活,好像就发生在昨天,怎幺一转眼,只剩她一个人在耿耿于怀呢。

“可是你……”

“裴述尔。”

柏芷的语气有些难过,像是在对她道歉,“我就到楼下了。”

“我也,只能到楼下了。”

嘟嘟嘟嘟——

一阵忙音响起,通话被对方主动结束。

裴述尔呼出气,缓缓放下手机。

她垂着脑袋不言不语,只占了墙缝很小一角,像被晒干缺水的植物,在阴影至深处枯萎。

祝乐恪蹲身在她面前,手掌搁放在她头顶,淡声开口,“你那天给柏芷说要带她见我之后,她转头就告诉了祝漾意。”

“当然,祝漾意又立马讲给了我听。”

祝漾意祝漾意又是祝漾意。

裴述尔发觉自己始终在被这对兄弟裹挟,两个人跟特幺连体婴似地缠在一块儿,互相看不惯又要互相包庇,一丘之貉,狼狈为奸。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要带她来?”

裴述尔擡眸看他,杏眼里闪着嘲弄的水泽,“你还专门约了个水管工整我?还假惺惺地让我做选择?”

祝乐恪摇头,“我听到门铃响的时候,也不知道门外到底是柏芷还是别人,万一她真的像你一样,始终记挂我们,始终不能被说服,也始终对我俩拥有无穷无尽的好奇心呢。”

但结果就是,柏芷不像述尔,柏芷明哲保身,只会点到为止。

他在猫眼里看到来的是维修工时,是真的在为裴述尔感到可悲。

这姑娘太傻了。

当初在省城发现自己,不是想着逃离而是固执在巷角蹲守,君豪一劫后,偏偏要依附祝漾意寻求庇荫,为了探寻三观院大老远跑去岩县,但三光院和她有屁的关系,现在,沾了一身泥后远走他乡,被激怒到反击,却把希望寄托在柏芷身上。

祝乐恪忽视这一切全由他们造成,他没有半点始作俑者的自省与反思,有的只是更想将裴述尔纳入羽翼,她太小太莽撞太可怜,只有自己才能保护。

他握住裴述尔的手,将小姑娘的掌心贴向自己的脸,述尔的手指碰触到他镜架,于是他利落摘下。

“我让你做选择,就是想让你认清事实,你和别人在一起也好,把无关的人扯进来也好,从祝漾意到你那男朋友到柏芷,得到的都是背叛和轻视,你的问题在于我,答案也在于我,那为什幺不反过来找我好好地聊清楚?”

他侧颌亲吻她的掌心,用极深极沉的目光看她,

“尔尔,你就是一个坏小孩,有点儿小善心,但优先考虑自己,伤害到别人时会自责愧疚,但愧疚坚持不了两秒,还是最爱你自己,你和我多相像,所以只适合呆在我这里。”

裴述尔越发往地上坐,头也垂得愈发低,她圆圆鼓鼓的侧脸从发梢间显露,神态像犯错了听长辈讲道理的小孩,那双微垂的大眼敛住所有的神情,让人猜测不出她此刻的想法。

祝乐恪继续问,“你为什幺会想着用柏芷呢?你忘了她也和祝漾意走的近吗?”

他发现在这一点上。

裴述尔和祝漾意都想到一个地方去了。

祝漾意做测试时,也优先考虑到柏芷。

述尔擡起头,微微抿着唇,精神不济地问,“你小时候为什幺要做纸飞机和弹弓送柏芷?”

祝乐恪听她这幺说,几乎是立刻回忆起了那个日记本。

他摇头,“我没做东西送她,那是祝漾意送的。”

“我俩一起长大,做个纸飞机和弹弓不是我一个人的专利,而且我怎幺会在上面刻星星这些鬼东西,只有祝漾意才会搞这些乱七八糟的矫情玩意儿。”

裴述尔发现他居然知道星星这个细节。

如果不是他送的,怎幺会知道上面有颗星星。

祝乐恪要幺是在撒谎,要幺就是……

他也看了自己的日记。

裴述尔咽一口唾沫,左手有细微的僵麻。

果然,下一句话,祝乐恪又做实了她的猜测。

“我也没让她叫我格格,没和她牵手。”

“你第一次在书苑名家问到我柏芷时,我甚至连她长相都快忘了。”

裴述尔说不可能。

“我亲眼看到的。”

亲眼看到然后写进日记。

她的情绪和思考一直很透明,一直都有来源可寻。

“有什幺不可能,只能长大后我扮祝漾意,不能小时候他扮我?他在我俩之间使了很多绊子,制造了太多误会,等他彻底考完试,我抓他到你面前来解释。”

裴述尔眨着眼,她的瞳仁被阳光照耀,鼻头挂有小小的汗珠,有些许无措,些许怀疑,还有细小到微不可察的委屈。

祝乐恪恍惚觉得这一刻,和她在省城巷角蹲到自己的那晚很像。

“恨死他了吧。”

祝乐恪的心态也和那天无差,他问,“恨他多一点,还是恨我多一点?”

裴述尔不回答,她把自己蹲成个圆球,侧身避开祝乐恪的目光。

手肘被人握住,祝乐恪的掌心一片潮黏湿热,述尔要避他就让她避,这次没强硬塞进人的视线。

“陪我一段时间吧。”祝乐恪滚动喉结,轻声讲,“我从头到尾都只有你一个,这四年,我兜转去了深圳香港见过挺多人,但是我想的也只有你一个,我不信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不管是拿我当哥哥还是其他什幺,我不信你对我只有彻头彻尾的恨。”

裴述尔肩膀在耸动,跟随着呼吸的节奏,频率逐渐迟缓。

“你那天晚上骂完我之后,我回了趟家属院,想起了以前很多事,我可以不像从前那幺对你,我可以只当你哥哥,不对你做……”

述尔转过头来,安静地等待他下文。

她今天穿了件鹅黄色的学生裙,袖管刚刚及肩,露出细细瘦瘦的白皙手臂,长发在肩头垂坠,发梢随动作扫过臂侧,又扫过他的指骨,拨来滑去地在心头刺痒。

露台的金光洒溢,他能看清述尔鼓鼓肉肉的脸上有极细的绒毛融进光里,面庞天真又孩子气,也白,白到有些脆弱。

祝乐恪就不说话了,垂头慢慢贴了她的唇瓣。

分开时看到述尔眼里有负气神色,像在说“果然,就知道你在骗人。”

于是他一了百了,揽着人重而柔地亲吻过去,这次有点久,两个人都闭了一瞬眼,唇瓣也亲到湿润,一碰触就滋生出无限麻意,像有微小的电流在唇齿间流窜,祝乐恪含着她上唇亲一下又松一轮,再变另一种角度,鼻尖擦过她的右颊,掌着她脸不留空隙地用湿唇吮揉。

气氛陡然发生变化。

祝乐恪的手臂将述尔一寸寸拥紧,青色筋络沿着臂线延伸,让她跪趴在自己双腿间,隔着松垮又柔软的布料,感受某个部位在蠢蠢欲动。

夏天多燥热。

于是没说完的话到嘴边,又变成,“做吗?”

“剩下的等做完再说。”

感觉祝乐恪的肉会有点脏,不是清洁程度的脏,是花样很脏,雷点有点多,可能这一趴会开后门,到时候我标题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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