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月穿过灯光昏暗的走廊,停在了一扇包间的门前。她擡手,轻轻的敲门。
这是一家朋友亲戚开的洗浴KTV酒吧一体的娱乐中心。
她记得那天朋友带着她见了一个脸上挤满笑的中年男子。男子看了她一眼,便对着朋友说:“一天八百。”
这种地方从来不缺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每个来这的姑娘最开始陪玩陪酒,后来陪睡。钱也跟着涨,就此深陷诱惑的漩涡难以自拔。
门内没有发出声音。夏明月探了探门,推门而入。
少年模样的男人身居主位,他低着头,两手手肘抵着叉开的双腿。
夏明月开口:“李先生,您的朋友在叫您。”官方,礼貌的口吻,但她的声音清脆好听。
少年擡头,夏明月得以看清他的脸。他不白,气质懒散。喝了酒,空气又粘稠,给他那双锐利的眸子添了许多性感的味道。
夏明月突然认出他的脸,是那个除了转学当天出现在学校半天,之后便消失的学生。他叫李毅生。夏明月攥紧自己的手,她害怕自己的同学知道自己在这里上班。
可李毅生显然没认出她。他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面前的女孩儿。
她身形单薄,穿着服务生的小西装。未施粉黛,不知为什幺,嘴唇有些发白。
夏明月无疑是美的。她生的清秀,若是在白天,那她清纯的像是每个男人幻想的初恋白月光,可是现在是晚上,这张脸在五光十色中却显得寡淡无趣。
偏生李毅生起了兴趣。
他想起今天来这儿的时候几个朋友怀里的女人,她们笑吟嗔怪,娇若无骨。
他也曾观察过这样的女孩儿,她们浓妆艳抹,眼皮子、脸颊、鼻尖都亮闪闪的,眼睛里也总像是泛着一层水光。涂着或是艳丽或者温柔的口红,共同点是嘴唇都像玻璃似的透着光亮。任人采摘。
夏明月是另一种任人采摘。因着她的眼睛,还那幺清澈干净。
她不属于这里。哪怕她戴着和这里所有莺莺燕燕的女人一样的耳环,巨大、闪烁,可是却能一眼看出那与她并不相配,就像她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李毅生目光离了她的脸,向下游离。只能看见她扣在身前的手指,掐出了一抹粉红。还有及膝的裙子下一截小腿,在黑暗的照射下依旧很白。
夏明月因他由上至下的目光感到一些不适,低下了头,刘海掩去了她的目光。却还是轻轻开口:“先生。”
李毅生没有正面回答她,不知是出于对于那种格格不入的想法的不忿,还是仅仅出于同情可怜,他说:“你很缺钱吗。”
就算她看起来再像误入灯红酒绿的白兔,可来这个地方的女人,无一例外的想要钱。
夏明月缺钱。
她和眼前的小少爷几乎是世界的正反两面。她需要赚钱来维持生活,可是他却在这里一掷千金只为了一点乐子。
她的人生至此就是那幺俗套的背景,离家的妈,赌博的爸,破碎的家。
她也知道自己拥有着没那幺真挚的友情,因为按理说不会有朋友推荐自己来娱乐场所上班。可是她太缺钱了,她需要生存。她几乎是在朋友、老板戏谑嘲笑的目光下收下的第一天的八百块。她擡不起头。
“陪我喝酒吧。”十八岁的人,在少年和男人分界线,声音也是这样,既有着少年人的阳光,也有着男人的低沉。
夏明月擡头,掐着自己指节的手指慢慢松开。她想说我不陪酒的。但是声音就那幺卡住了。
她一直都活的挺累的,人际关系差,家庭环境差,经济条件差。她的痛苦总是生活推动着她去承受,她没有选择权。
她想要追寻一些意外,一些刺激,一些欢愉,甚至仅仅是非生活所逼的,她能自己选择的痛苦。
她知道李毅生的邀请意味着什幺。
“好。”她回答。
声音除最初的清脆,多了一丝沙哑。
好像是终于决定了什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