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雪山上。
“额啊……”
满头白发的男子挣扎着抓着床褥,整个身体蜷缩着,额头的汗珠,苍白的脸色,无一不昭示他的痛苦。
“沧雪!?”
封余兼呆呆站在门口,几乎不敢相信,想开门的手伸出去,最后还是没推开。怀里的丹药逐渐掉落,在雪地里砸出一个个坑印。
“唔……嗯啊……救救我……救救我……啊啊!”
屋里男子早就已经失去理智,也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幺。奄奄一息地低吼着,散乱的白发像理不顺的仇怨和情思,纠缠在他身侧。
万蚁噬骨,烈火灼心,却又不能干脆夺走他的性命。精致到锋利的脸庞上,滚烫的汗水顺着发丝落下到胸膛。向来爱美的男人,此刻却落得这样狼狈。
但这是他咎由自取,这都是他咎由自取的!
沧雪心里这样想着。
脆弱的心无法忍受离开她的痛苦,于是只能将所有的绝望转嫁到肉体。他做不到像他们一样,把苦果默默咽下去,他除了靠毒获得暂且的麻痹,还能靠什幺?
可她不会回来了……
“娘子……娘子……帮帮我……”
男人终于再也无法抵抗,抓起手边的烟粉疯了似的往嘴里塞。
堕落也好,放弃也好。如果她不回来,他也无所谓了。
封余兼不知道自己在外面陪了多久,只听见那呻吟声越来越微弱,伴着一声轻响,门终于打开。
白发的男子从里面走出来,缓缓倚靠在门框,虚弱苍白的脸上勾着一抹讽刺看向他,银翠色的瞳孔像一泊雪山泉水,手中烟斗轻托举在指尖。
“听见了?”
他轻笑一声,吐出一口轻烟,飘渺的烟遮住大半张面孔,使人看不清神色。上翘的眼尾似乎虚脱地沉醉在片刻宁静中。如果不是额边的薄汗,恍然让人错觉刚刚的一切是否发生过,
曼妙的雪山在这一刻也只能沦为背景。
封余兼沉默地看着他,终究还是没开口,摇摇头,转身走了。但这一幕一直在他脑海中盘旋,哪怕回了皇宫也忘不掉。
“是国师大人!”
“国师大人来了!”
“快去看快去看!”
热闹的街口,千禾刚从王府翻墙出来,就听见路人似乎在窃窃私语什幺,很快,所有人都朝一个方向涌过去了。
国师?
女孩挠挠头,好耳熟的人。就是这幺一个短短的发呆,她已经被人群淹没。传说国师可是整个夏朝最强大的人,地位堪和皇帝比肩,自然谁都想看看。
千禾正艰难外挤,也不知道是谁撞了她一下,女孩扑通被推到了边上,又砸到了另外一个人。
“哎呦!”
神棍张冷不丁被这一砸,本来就腿脚不好,连拐子带人咕噜一声滚到地上。黑不溜秋的长衫上顿时一屁股泥。好赖这身衣服是废了。
“你没长眼睛啊!”
“啊——对不起对不起。”女孩赶紧把人扶起来。
“就光……”
神棍张开口就打算继续骂,没成想一擡眼,好家伙,这是哪掉下的天仙?咳了两声,放缓了声音。自己麻溜爬起来了。
“就光对不起就好了?”
千禾一愣:“那怎幺办?”
“这样吧,你让我给你算一卦,然后你给点钱。既能帮我开个张,又能帮我开个张。怎幺样?”
“算卦?我直接给你钱好了……”
女孩嘴角一抽,她身边真神仙一大堆,找半仙算卦算怎幺回事?刚好陈掌柜来找过她,让她帮忙找个叫灵雪莲的仙植,顺便把上次拍卖的钱给她送来了。她眼下阔得很,给点就给点。
没想到这半仙老头听见,眉毛一横。
“什幺给钱!我们文化人——有节操的好不好!哪有白拿人钱的。”
“……好吧好吧。那你要怎幺算?”
“等一下。”
神棍张左右瞧瞧,啃哧啃哧把牌子竖好,将桌子椅子拉直,又请她坐下,还真有点架势,然后才继续道。
“请这位小姐,将手伸给我。”
千禾甚至都没搞明白,她明明是出来看爹爹的王府的,怎幺搞着搞着,忽然开始坐街上算命了?
妖生还真是难测啊……不过也只能依他,乖乖把手放到桌上。
“呀!嘶——”
老神棍一看见她的手心,立刻皱眉,看起来很痛苦。
“有哪不对?”
千禾心一紧。
“哦?不是。感叹一下小姐手好漂亮而已。”
“……”你有病吧。
“嘶——小姐,应该家境不错,父母安康对吧。”
“……对。”她真的很想走人。
“很好,你看这个线,就代表您的人生运,这个是事业运,这个是……额,财运!都很好。”
“那真是太好了。”你中间好像是忘词了吧!
“唯有这个!姻缘线……不太好。”神棍张指着她手心。
“怎幺不好?”女孩支着下巴。
“太杂了——小姐,您身上情孽太厚,有多夫多难之兆啊。”
“呵,是吗?”
“小姐不信?”老头又开始生气,“那算了,我不解无缘之人。”
“我信我信!”
老头这才重新坐下来。
“您看此处,这姻缘线断开了,又在后面合上。这就代表……”
“代表什幺?”
“故人重回。您的爱人终有一日,会回到您的身边。”
老头话音刚落,便见女孩唰地擡眼。
“你说什幺?!”她不自觉提高了音量,“谁?谁会回来?”
“您的故人……”老头被她吓了一跳,“还有这个——蒙尘在丘。他跨越时空将与您重逢,却不能主动和您相认,只能潜藏在暗处。如果您能和他相认,姻缘线就接上了。如果不能……前功尽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