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体育馆两人无言地走了一段路,到了阶梯口时,宋霁先开口问她,“你没事儿吧。”语气里尽是关怀和小心翼翼的试探。
许妤真挣开他的手,语气倒是比以往温和,“没事儿。”她挣开的动作明明不重,那人却突然捂着被推开的手呼痛闷哼了一声,许妤真反手握住他的手臂一脸担忧地问,“哪里受伤了吗?”直到看到那人眸子里闪过的揶揄她才知道自己又被愚弄了,遂又狠狠甩开了他的手。
计谋得逞,宋霁脸上堆起了笑容,又问她,“你怎幺会招惹上陶旭铭他们。”
怎幺会惹上他们的呢,许妤真想了想,是那次他将她堵在更衣室,莫名其妙滋她一身牛奶,弄湿了她的衣服,她最后不得已只好将她的校服披上赶去上班。好巧不巧那天他们这群人正好在那儿聚会喝酒,看到她穿着江临的校服,当场各种使唤为难她。
今天是第一次在学校再次正面碰上,他们其中一个人认出了她,便都聚拥上来欺侮她。
许妤真没有将这些告诉他,也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像是自问又像是问他,“是啊,我是怎幺招惹上你的呢?”
走完了一屉阶梯,许妤真停下脚步转身面向他,她第一次如此认真且专注的看着他,似在审判什幺。
她知道他长得好看,甚至称得上完美,犹如精心雕琢而成的艺术品。
可并非人人都有赏析和拥有精美艺术品的资格的。
盛夏的余晖一半隐在天边,一半洒落人间,好像一首浪漫不渝的情歌,在歌颂美好的青春。
有一瞬间,宋霁彷佛也在她眼眸中窥觎到一丝柔意,还来不及惊喜,眨眼间就听到她似哀求似恳求地对他说,“你可以离我远点吗?”
宋霁看着她,那双漆黑的眼眸未曾从她的眼眸移开视线,闻言,那颗心又开始隐隐发涩。许久,他才开口回答道,“我如果说不呢?”之前不打算,现在更不会。
许妤真挽了一下唇,眼里并没有笑意,像是预料到般,有些气愤也有些无奈地回了句,“随你。”说罢自顾先走了,下阶梯的脚步都重了几分。
察觉到她试图用动之以情的方式劝退他,又回想了遍方才她的表情,宋霁情不自禁地轻笑出声,觉得她甚是可爱,喃喃道,“什幺呀,怎幺这幺可爱。”
宋霁快步跟上她,两人步伐一致地齐肩走着,手里晃着车钥匙,问她,“去哪,我送你。”
这会正走到校门口处,他的车停在左边栽满了银杏树的路边上。
她往右边的公交车方向走去,她看都没看就回,“不用。”
看着那抹形单影只的背影,宋霁想她会不会回头那幺一次呢。他数了数,她走了二十五步,直到汽车到了,她都没有回过一次头,宋霁轻叹了句,“真是狠心的人啊。” 说罢,收起手上的钥匙在汽车启动前快步追上去跟在她身后。
“脚下生风了吗,走那幺快。”宋霁紧跟在她身后,她坐在一个靠窗的单人位,他就坐在她后面的一个位置,一落座就打趣她。
见她没有回答,他便又双手交叠搭在她的椅背,整张脸靠上去,下巴垫在手上,佯装受伤地说,“真是伤心呢,头也不回。”
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脖颈,许妤真不由得僵住了身体,她不自在地转过头,警告他,“别跟着我。”
宋霁一点都没有被戳破心思的难堪,他一脸理所应当地说,“谁说我是跟着你,我也是这个方向。”
“话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你到底从什幺时候这幺漂亮的,嗯?”
许妤真实在耐不住了,噎他,“你大概从出生就这幺聒噪的吧?”
“嗯~嗯~”他连闷哼两声否认她的话,一副恬不知耻地回,“我是从出生就这幺帅倒是真的。”
许妤真白了他一眼,后背离了座椅一点,戴上耳机没再搭理他。
宋霁也不恼,光是看着她,他竟就不自觉地挂上了浅浅的笑意,不经意往下一瞥,只是惊讶她使用的是一个杂牌的MP4而不是手机。
宋霁嘴上说着不是跟着她,但是公交车上一路停停走走他始终没有下车的意思,直到许妤真起身准备下车了他才开始挪动脚步。
他没让她发现他跟着她,在她下车的时候还特意杨着笑容跟她说了句,“再见。”
等要下车的人都下的差不多了他才不远不近地跟上去。
她下车的地段算是江临市最繁华的中心,只见她从大路下了车之后进入了金融商道街道,然后直走走到底来到一间面临偌大江河的一间环境算是高档的印着蒋家酒馆子logo的店面。
宋霁拧着眉,眼见她进去跟一个女人打了招呼后便进了后厨,不一会见她戴上了围裙招呼刚落座的一对客人,脸上堆着看不到底的笑容。
酒馆子外边氛围很好,有个装饰了黄白相间的灯窜子的院子,院子里边有精心栽培的绿植和花卉,其间摆放了几位藤编制的桌椅。院子外边相隔几米就种植有桃花树,宋霁就靠在其中一颗,一直端详着许妤真。他终于知道为什幺每次放学后她都先去体育楼换衣服了。
他看的时间有点长,不知什幺时候,漫长的白昼悄然退场,黑夜隆重登场,院子里酒馆内一片喧哗。
他看着她忙前忙后,连额前冒得汗都没有时间擦拭,即便这样她依然没有在客人面前露出疲色,甚至在被一位醉酒的客人刁难她上错了菜,她也始终熟练地赔着笑,低声下气地道不是。
她经历的究竟是什幺样的人生啊...宋霁突然好奇。
许妤真又感觉到了,那道熟悉的被人注视的感觉,她怀疑地擡头四周搜索了一番,并没有看到那人的身影,这才恍惚地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他怎幺可能会出现在这里。”复又重新进到院子旁的洗碗池子,宋霁这才从隐身的树后出来。
她在这工作了四个小时,宋霁就站在这陪了四个小时。他也看到了她珍惜地将那对他来说什幺都买不到的一百块钱放进包里的欢喜模样,他更不解了。
今天月色很好,风吹过的时候带走了闷热的暑意,袭来一片凉意。许妤真却始终低着头走过那比来时冷清不少的街道。
今天是经期第一天她身体其实有点不适,但她向来能忍痛,所以便也没让人看出端倪,这会腹痛一下窜上来,刺激到尚未进食的胃部,抽搐般的疼一下涌上来,许妤真双唇一下子就泛了白,疼的突然就要跌坐下来。
不远处的宋霁见此,没再顾及什幺,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跑上前单膝跪地地将她揽在怀里,一脸急切问她,“许妤真,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闻言,许妤真慢悠悠地擡了头,嘴唇白的让宋霁直皱眉,她却说着宋霁不懂得话,“我说呢,我就感觉你在。”
宋霁更急了,“是肚子不舒服吗?我带你去医院。”说着要拉她起来背她。
许妤真按住他的手,缓了一会儿说,“我没事儿,就是饿了。”
在原地缓了几分钟,感觉到没那幺难受了,许妤真直起身说,“我不知道你为什幺你会出现在这里,但是今天在体育楼的事,还有刚才的事不管怎样我都应该跟你说声谢谢。我现在没事了。”她退了一步,退出他的怀里,“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天色有点暗,但路灯折下来的暗黄的光也能看出她并没有好很多,额头甚至还冒着冷汗。
转头之际被宋霁用力拉住手腕,面前的人脸色不悦地大声说,“生病了就去看医生,饿了就去吃东西,这些常识你不懂吗?!”
突然被吼的许妤真一脸怔然,随即无彩的眼眸蕴了一层薄怒,她推开他手,“那你这个天子骄子又懂什幺呢!”
宋霁似被这句意味不明的天子骄子刺到了,“就算是天子骄子,生病了也要吃药,饿了也得吃饭。何况是你。”说罢不由其说就将她打横抱起往路边的药店走去。
“放开我!”许妤真挣扎着,声音有些无力,“你能不能别管我。”
宋霁仍是不为所动,打定了主意要带她去看医生。
“你又不是我的谁,凭什幺帮我做决定。”许是腹痛又卷了上来,她一手按住腹部,一手抓着他的衣领,“你个烦人精,你知不知道你很烦啊?”她声音很轻,带了一点微不可察的委屈,“明明没有招惹你,却扰得我不得安宁,而我连躲都躲不掉。”
“那就不要躲。”宋霁说。
“不躲的话,你能不烦我吗?”
“不能,也不打算。”
许妤真泄了一口气,“那你告诉我要怎幺做?”
宋霁停了脚步,那黑眸一如天上的星星,泛着银光,他直直地看着她,薄唇微启,“只有一个办法。”顿了顿,才接着开口,说,“喜欢我。”
那是一双会说话的眼睛,述说着这世界上最美好动人的的话语,许妤真一时间忘了防备竟被蛊惑了魂魄就这幺沉沦在那片干净纯粹的星空里。
细长的睫毛上下煽动了一下,宋霁语气软了下来,似恳求也是请求,他小心翼翼地说,“喜欢我吧,嗯?”
许妤真好像又听到了乌鸫的声音,看着那美如冠玉的脸带了几分可怜的模样,心莫名一沉,那声拒绝愣是没有说出口。最后只得喊疼,方才躲过他如炬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