戛玉正与独山、悫悫、梅苹等在园亭烤鱼呢,听说丈夫复活,手握烤叉,携一身柴烟,奔来相见。透过浓密的络腮连髩胡子,她确认,这个武僧一般高大彪悍的秃头男正是她的春闺梦中人。却也没怎幺激动,只叮嘱:“爱郎,你浴过身,先别急着剃胡须。新近有一种髭须最漂亮,与你最相宜,一会儿我替你修哦。”
独山、悫悫则道:“鱼快糊了。”
这与想象中生离死别后的重逢场景有些出入,多士不禁哑然失笑。
戛玉身着丧服,不施粉黛,卸去了钗环,是个小孀妇的模样,可是精精神神、兴兴头头,完全没有哀毁的迹象。
一遍帮他沐发,一边叙别后情况:“……天子赠你御史大夫的官衔,封我为南海郡夫人,将三郎选作新会县尉。我已领了一个多月的俸禄,如今你又活了,天子最抠门了,会不会要我退回去?
“已寄书家姑,欲过继二郎家一个侄儿。看来是不必了……”
多士忍不住问:“戛戛,你会为我守节吗?”
“何出此言?”戛玉斜他一眼,叫道:“我哭过的,时常哭,尤其是夜晚,有枕上泪痕为证。”
多士承认:“是我小气了。”
戛玉又道:“悫悫说,换作是她,失去像你这样的丈夫,会守一辈子。那就太极端了,人又不是活在古乐府里。但是,五年,十年,我都未必遇得到如你一般的男子,那也只好被动守着了。”
“但你会为我抚育孤儿,延续香火?”
戛玉笑着点头,又咬着他的耳朵道:“我身体好想你呢,晚间你可要好好地弄我。幸而你没死,不然往后的生活就太郁闷了。”
多士在浴桶里调整身姿,留出余地来,“来,来,我现在就弄你。”
戛玉稍作犹豫,即脱去衣裙,扑通跳进水中,落入他怀里。摸摸他的秃头,并不光滑,已长出许多发茬来,咯咯笑道:“还是第一次同和尚云雨呢,罪过罪过。”
他做和尚,也会是令信女芳心缭乱的圣僧。
去见太尉前,两夫妇先梳理情况。打开多士风尘仆仆背回的行箧。一箧是刘佶案的调查文书;一箧却是戛玉写给多士的家书,每日一函,每函几十叶纸,洋洋洒洒,文字旖旎。
多士道:“我本想烧掉的,然而火神是室女,见了未必喜欢。”
戛玉却踢了一下文书箧,问:“证据都在这里面?”
多士颔首,“乔致忠必然以为大火焚毁了一切,证据全失,无可辩驳,这才横下心来造反。”
“也是。”戛玉道:“构陷他者,可是中宫的肱骨。人皆知天子宠信皇后,是听枕边人的,还是他一个有骄横之名的边臣?又有谁肯为他得罪皇后,去试显然重色的年轻天子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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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时刚读过郑雅如考证陈叔宝玄孙女陈照身世的一篇文。似乎在唐代,夫死改嫁之后,依然可以保留诰命。如陈照,前夫是三品高官,为她赚得郡夫人的邑号,后夫是县令,她依然以郡夫人的身分行于世。
没心没肺地讲,如果多士就此死了,戛玉作为殉职大臣的遗眷,生活是很有保障的,而且不影响改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