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事已至此,切莫回头看。
第二,此事蹊跷,弗妄一时之间可能并不知道其中的奥秘,那幺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喜山努力抵抗着那种软弱无力、想要依靠点什幺的感觉,暗暗观察着他的表情。
她了解男人,知道一朝尝到云雨的滋味,哪怕是表面看上去再禁欲的男人也必定难以自持,可问题是……
云雨过后,当他从欲望当中平复下来,但凡回头细想,不可能不发现端倪。
察觉到她没有看起来那幺虚弱,甚至能够在关键时刻运转功法将他魅惑以后,弗妄想要推论出她的别有所图,实在不难。
接下来,他会做什幺?
因为被魔教妖女破了金身而暴怒不已?受到此前压抑的欲望反扑,干脆放纵自己彻底沦为一个酒肉和尚?
她只能牢牢锁定弗妄的表情,试图看出点什幺来,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喜山确信弗妄已经从极乐世界回归现实,但在欢好结束后的这幺长时间以来,他所做的仅仅只是任凭喜山抱住自己,将僧衣披在二人身上,如此而已。
没有暴怒而起,也没有过分的亲昵或挑逗,甚至没有言语,喜山观察等待的时间太久,久到让她有一种错觉:似乎如果不提醒他,弗妄很愿意就这样一直抱着她下去。
她突然有种奇怪的猜测,听闻佛教的弟子想要修行,必须历经各种劫难,难道她正是弗妄修行路上的小小劫数,此刻他正大彻大悟,坐而悟道?
但……
真气在他内运转,于运行一个周天以后湮没无声,那维持着佛门弟子身份的金色光罩已然消失。
他的金身是破了的。
喜山不明白,但也不敢问,害怕一开口就露了怯,让这男人发现什幺端倪,知晓他能控制自己。
然而没有让她等待太久,突然间门外有弟子的声音传来——
“方丈,弟子们已经等候多时,今日何时开始讲经?”
太阳早已落山,天色渐黑,舱房里未燃烛火,一片暗淡。
沉默了一刻后,弗妄开口对外头的人讲:“觉空,把觉远也叫过来。”
觉空说:“是。”
这和尚不明白发生了什幺事,喜山也不懂,只听到跑动的声音由远及近,两人再次站在门前,弗妄说:“觉空,这些年你苦读经书,早已可以给弟子们讲经,此刻开始,每日的戌时讲经由你主持。觉远,少林众弟子之中,你的身法最为了得,可惜耐性不够,仍要搓磨。以后觉空讲经,觉远在每日卯时领弟子们晨练……”
“那方丈呢?”觉远打断弗妄,确如他所说耐不住性子,但也问出了喜山想问的。
弗妄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停顿过后,再开口时只说:“……弟子们已经等候多时了。”
觉远还想问,“可是”两个字都已经吐出来了,被觉空拉着,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半晌过后,二人在门外行礼,告退。
这船不算太大,能听到他们教导着弟子聚集在甲板处的声音,朦朦胧胧的。
房间沉寂,喜山忍不住开口,“那你呢?”
她问出这话颇有试探,提心等待着弗妄的回答。
只听他说,“我已叛佛。”
……果然如此。
犯了淫邪之戒以后,强行修炼少林功法只会走火入魔,喜山不意外他的回答,意外的是他的态度。
此后无法修炼,也不再能胜任少林寺的方丈,甚至还会因为和魔教染上关系遭到武林的攻歼,但弗妄只是很平静地告诉了喜山这件事情,丝毫没有任何谴责的意味。
黑暗里看不太清具体的表情,只有一种朦胧的感觉,喜山感觉得到,他比想象中平和得多。
缓慢而沉静,让那些因为害怕露怯而产生的不安,以及被他吸引而产生的躁动,都渐渐平复下来,思考没有那幺费劲了。
喜山再次觉得自己能够掌控局面。
她也安静地问他,像是熟稔的朋友喝茶时闲谈一样,“以后都不去了吗?”
“嗯。”
喜山开始相信他不会突然失控了,但仍有一些不太确定,所以又说,“从华山上下来,我没有落水,我是故意让你放松警惕,为的就是……报复你。”
她斟酌着用词,说“报复你”的时候,故意流露出些许真情,也让弗妄回想起当时在华山确实是他出手在先。
“贫僧…我知道。”
他改变了自称,喜山注意到了。
她问他:“你知道?”
“……若真是无意落在我的船上,见到我,你不会是当时的表情。”
当时喜山把自己浸在水里,如愿上船后,装的是楚楚可怜,确实如他所说,如果不是有备而来,见到弗妄的第一眼,她只会是暴跳如雷。
这次喜山是真心实意地发问了:“那你还把我放上来?”
弗妄也很快给出了答案:“因为我想知道发生了什幺。”
这个答案让喜山并不算太意外,她说,“……那你信我了吗?”
“信。”
有江风吹拂窗框的声音,江水拍打船舱,少林弟子们那让人昏昏欲坠的诵经声依稀可闻。
自欢好以后,喜山始终受着弗妄的吸引,此前她害怕露出破绽时刻不敢逾矩,直到此刻才放任自己。
她将脑袋贴上弗妄的胸口。
没有拒绝或者是反对,弗妄任凭喜山就这样靠着,默许的意思。
她能听到从他胸口传来的“咚咚”心跳声,健硕而有力,和那沉静的表现对比得极其明显,心跳得有些快。
喜山本想说点什幺调情的话,可转念想到自己的处境,还是收敛了起来。她只是缓慢移动着指尖,从胸口处一点点向上,在锁骨处停顿片刻,突然一转,抚上他的下巴。
长长的手指摇曳,也摸到他的嘴唇。
可能是因为放纵自己沉浸在他的吸引当中,喜山感觉到很难移开眼睛,手指腹在他的唇上抚了又抚。
他的唇生得极为性感,轻抿着的时候,带着点似笑非笑的感觉,如果不是成了那恪守戒律的和尚,要是像平常的男子那样蓄发修行,闯荡红尘,想来会有不少风流韵事。
他突然转过头来。
喜山望进他的眼睛,几乎被吸进去了,心跳如鼓。
只见那张俊朗的少年似的脸庞突然完全占据了她的视野,她在几乎不可抵抗的引力中闭上了眼睛。
听到声音在黑暗中传来。
“我已犯戒,想要修习少林的功法只能自废武功重头来过,我试过,但反倒让心魔入体,此刻你感觉到不能自控,只是因为你我现在同是魔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