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神色不豫地回了宿舍。因为知道自己的模样看起来并不自然——是那种很不得体的不自然，所以她一路上都在避着人走。
她在街边看到了猫，它似乎也在盯着她看，可莉莉当然没有理会。只是简单地看了它一眼，她就移开了目光，从它身旁走过了。
进宿舍楼的时候没碰见什幺认识的人，莉莉得以保全摇摇欲坠的最后一丝体面。直到锁上宿舍门的那一刻她紧绷的神经才略微松弛下来，那种仿佛时时刻刻被人窥伺的感觉终于随之悄无声息地退去，她的视线终于可以不再被无形的压力束缚而重新流动起来了。
回到宿舍所做的第一件事是脱下衣服洗澡。
莉莉知道自己的身体其实是干净的——或许那个人已经帮她洗过或者清理过了，但是某些触感却如同纹身一般深深烙印在她的皮肤肌理中，挥之不去，一如附骨之疽。
她用了比平时长两三倍的时间清洗身体。洗完澡之后她在床边呆坐了很久，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幺。然后，她躺下，无意识地蜷缩起来，试图进入无害的睡眠之中，可昨夜的碎片在闭眼之后仍然不受控地在脑海中一遍一遍地闪回。莉莉试图想些无关痛痒的琐碎事情挤占那些回忆的生存空间，然而每一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了，美好的记忆苍白失色，耻辱的却一次次卷土重来。最后，她在激烈的撕扯中模糊地睡去，而那已经是很久之后了。
醒来的时候已是下午，她睡了很长时间，却没有什幺睡着的实感。就好像时间只是空空地流走了，却没能带给她丝毫的放松与慰藉。胃部持续性地传来灼烧般的、带痛的饥饿感，可她还是没有出门——一切活动的动力都被黑暗吞噬了，或许不会被归还——最后只是随便吃了点干巴巴的饼干。
如果不是始终有一件悬而未决的事情压在心头的话，或许直到周末结束之前她都不会走出寝室房门。莉莉没什幺精神地下床，动作拖沓地到镜前检查了一下，似乎没什幺肉眼可见的不妥的地方——裸露出来的皮肤上没有。
她把项链放进首饰盒里，准备把它还给瑟奇加。并不是有意要跟他扯开距离，只是不够确定这种行为究竟算是什幺性质。出借还是赠送？总之还是还了更稳妥。
当然这并非所谓“悬而未决”的烦心事，只能说是捎带着完成的、细枝末节的次要部分。尽管她已经看到了放置在她肚皮上的那些东西——他为了羞辱她而想出的这些恶心人的招数还真是层出不穷——但莉莉依然不觉得自己能够掉以轻心。说不定那只能代表昨晚的部分情况。
她带上首饰盒准备去银白色头发的男人那里，在即将跨过门槛的时候却突然顿住了脚步。
不行……
不能就这样过去。
她折返室内照着空气喷了两下香水，而后走进沁香的雨雾之内，穿过浴室门来到了他的居所。瑟奇加正交叠着双腿坐在沙发上看书——至少看上去如此，在听到脚步声的下一秒却马上转过脸来看向她：“莉莉！……”
莉莉的脚步顿住了。
实在是太急促了，这句话脱口而出之后，就连瑟奇加自己都为自己的失态愣了一下。短暂的平复后，他才再次出声问：“……舞会上玩得还开心吗？”这一次他说话的节奏要平缓许多，应该不会再吓到她了。
她在听到“舞会”这两个字眼的时候不自知地轻轻皱了皱眉，还好没等她说些什幺他的声音便再次响起，使她免于回答这个问题。他十分眼尖地瞅见了她手中的匣子——他当然知道那是什幺。于是他也皱起眉来，问：“莉莉？”
她却没有解释什幺，只是自顾自地走过来把匣子放在台面上，简单地说：“已经结束了。谢谢你，瑟奇加。”
即便和她相隔一段距离，瑟奇加还是闻到了她身上的香水味——非常反常。莉莉平时并不习惯用香水——更别说还是在无课的周末、身上只穿一条居家款式的长袖睡裙的时候。可他现在却无暇探究这一点，因为眼下这一刻莉莉莫名其妙的疏远态度让他青筋直跳。他眉头紧锁着看她：“这是什幺意思，莉莉？它早就是你的所有物了，你不需要把它归还给任何人。”
“好吧，”莉莉慢慢地说，“那幺谢谢你的慷慨。”
他居然在短时间内接连从她那里听到两次与答谢相关的言辞，这不禁使他难以忍耐。瑟奇加合上书把它放在身边，深吸了一口气说：“就这样吗，莉莉？你今天过来，就只是为了把它还给我？”
她沉默片刻后才说：“……不是。我可以借本书吗？”
他疲惫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头：“去拿吧，莉莉。这种事不用跟我报备的。”
莉莉走到书架旁找那一本他曾展示给她的、详细记录了各种避孕魔法的书，当时她没有刻意去看那本书的书名，不过对封面勉强还有几分印象。她的目光循着书架一排一排地渐次向上，在高处的某一层发现了它。只用视线丈量便足以知道以她的身高拿这本书必定很吃力，莉莉踮起脚来伸直胳膊也只能将将够到底部的书脊，但她当然不可能开口向他求助，她想她自己也可以做到——最多是多花些时间罢了。
就这样闷声试了几次，在她的指尖终于抠住书槽的时候，耳侧伸过来的、一声不响出现在视野中的手轻松地按住书顶把它取出，“怎幺也不叫我一……”
他的声音在这个地方戛然而止，勾缠出在这一刻让她尤为不适的悬念。莉莉本能地想要转过身去，可他的手指却先于她的动作落在她颈后，问：“——这是什幺？”
只要站到她身后就不可能看不到的，
足够完整、足够深重，也正因此足够鲜明的一个齿印。
就在她颈后两侧未被头发披盖的地方，莉莉习惯把头发分开放在身前，这使得不该显露在他面前的痕迹在此刻悉数暴露眼前。
莉莉一下子像被踩了尾巴的猫那样迅速捂住后颈转过来，她原本不知道那里有什幺，不过现在看他的反应大致也猜得到了。她略急地呼吸，目光也本能地偏移，而他的视线已转而落向手中的书籍——他曾经拿给她看节育魔法的那一本，于是她反常行径的原因、以及昨夜发生了什幺似乎都不言而喻了。
他擡起眼睛来看她，眉毛皱得很紧，神情中带一丝不可思议的意味：“为什幺要看——这本书？”
而她已经在这一刻找回言语的能力和勇气。莉莉转过脸来近乎挑衅地直视着他的眼睛，冷冷地笑了：“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还问什幺？”
没等他说些什幺——他可能也说不出什幺，她便顶着他的眼神把刚刚的话续了下去，以一种下巴微扬且侧头看人的轻慢姿势：“是啊，我和别的男人上床了，没做措施，所以才要看这本书，你满意了吗？”
——
坏脾气的宝宝单方面认定全世界都与自己为敌了……但是没关系，他会溺爱
下一章已经写好了，明天发: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