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门闲歌咏

雒邑,西苑,仁智院。

晚食前,清修院门监送来中宫的起居柬。一见那熟悉的,左手写出的斜斜的“亲夫陛下敬启”字样,肇圣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禁闭以来,独伊并不安分,隔一二月,便上书仁智院,或撒娇,或郑重地请求他的宽恕。然而这一回,她已经三个月无消息了。以往也有过更久的沉寂,他本无须担忧,但每一次更长的停顿,都有可能意味着永远不再,她对他的彻底绝望。

他没有立刻开启,而是站起身来,在室中快步踱了几个圈子,髣髴嗑了五石散,发散药力一样。

然后启柬,并无新奇内容,十分直白地表示“日来微躯不适,愿侍亲夫陛下枕席”。

肇圣哑然失笑,她这是自荐枕席呢,还是召他去侍寝呢?从前,她也曾对他透露:每月总有几日想夫怜。

往昔的云雨绸缪,不觉映上肇圣心头。

她已经三十岁了,他们已白白蹉跎了六年。宝贵的红颜与青春,就任由它雨打风吹去吗?

连掖庭里的奴婢,也要辛劳做事赎罪,若他看中,也可召来侍寝(当然他暂无此雅趣),凭什幺她犯了谋逆大罪,把院门一闭,就可以待在里面岁月静好?即使被废为庶人,也改变不了她是他的女人这个事实。何况,她迄今还顶着皇后的名号。

他为什幺不可以去睡她?反正她不育,睡了也不会有什幺后果。

本也无人阻止,全是他自苦。

思及此,他断然起身,到内室换了一袭玄衣,且蒙了面。近侍面面相觑,都不懂陛下欲何为。他吩咐道:“我自己出去,你们都不必跟着。传语宿卫,也不要大惊小怪。”

清修院四门之锁,前一年即已锈住。他沿着院墙走了几步,选了个得力的位置,攀着乔木,逾墙而入,掉落荒芜上。

独伊原有的侍从仆婢,均为出身名族的良家子,当然不能陪她蹲监牢。如今与她一起闭锁院中的,都是掖庭拨来的粗使婢。她与她们,相处得还算和谐,各行其是,互不干扰。

肇圣一一摘去身上的蒺藜,没好气地想:还是“福地”呢,被糟蹋成这样。

穿过过卉木野蛮生长、荒草丛生、狸鼠惊蹿的东侧院落,进入石铺地面的主院落,路才好走一些。

中庭有水响。

井台边,一个窈窕的裸女正哼着歌泼澡,肌肤皎洁若天际月,乌黑长髪拖在泥中。不知情者,会以为撞见了狐仙。

她循声转过头来。

肇圣一见她的小脸,心像被狠狠地揪了一把,半天缓不过来。她好瘦,显得眼睛格外大,还真像个精怪。也难怪,闭院以后,无人提醒她按时进食,她若贪顽了,可能就忘记吃饭,怎幺能不憔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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