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ystery

Mystery工作室所在的写字楼布局曲折回转,一层楼兜了半天才找到那处隐秘的小工作室。推开玻璃门,Jacky几人正在地上给道具刷上颜色。

“小庞来了,”Jacky看到她,拿着手上沾满颜料的刷子挥了挥,“我们在做道具,隔壁也是,你随意看。”

“好。”

另一间屋内,两个实习生正切割着一块PVC板。庞苏见了便热情地上前帮忙固定好板子,很快与人交流起来。

“这些先切好打磨好,明天去场地了再组装,”Jacky脱下了手套走到她们边上,而后向庞苏简单介绍起来,“这些是准备做成立体拼图,放在展馆里,外面在刷的成品是准备放在门口的道具。我看了你发我的那些作品,很好耶——以后有适合的活我推荐给你。”

庞苏喜笑颜开,道:“太感谢了——陈老板今天不在吗?”

“今天他在餐厅管事,我们两个两边都轮班,”Jacky捂着嘴声音逐渐放小,慢慢露出邪祟的笑容,“那方面也是啦。”

头一回接触男同的庞苏接不住他的话茬,只含蓄地笑笑,点头会意:“这样哦。”

“欸,宋老板送你过来的吗?”

“我自己来的。”

自那天争吵以后她与宋为没再说过一句话,也因此徐鸣与宋千秋二人连着几天规劝她早日回到白云。

Jacky见她脸色变得阴沉,了然猜到些什幺,拉着庞苏到一边的休息区坐下,问道:“吵架了?跟哥说说。”

庞苏点了点头。

细想,Jacky是她认识宋为后结识的第一个人,也是唯一一个能与她说起宋为的人。她放下戒备,“因为她和Abby的关系,也因为我和她的关系。”

“Abby啊,”Jacky低下头手放在嘴边,表情犹豫了片刻,“她以前是我们外包公司的财务,因为工作熟了以后我们常一起玩,后来她也就与宋为认识了。其实你完全不用担心Abby,虽然这幺说不好,但她短期不会是追求寻常爱情的那种人。”

“没有Abby也有其她人。”

Jacky年纪约莫四十,爱与年轻人打交道,身上带着与年纪有些违和的诙谐;而在不开玩笑时,他是一个相当沉稳的人,有年长一辈的独到眼光。

“追究对方的过去就没意思了,她们再热烈也已经过去了。”

庞苏低下头,幽幽地说:“我只是难以接受,她给我的也同样给过其她人。我有时候以为自己是特别的,到头来发现并没有。”

Jacky握住她的手,像所有长辈对待小辈一样诚恳地安慰:“你当然是特别的,所以你们才会有开始。”

“是肤浅的开始,我甚至不知道当初的决定到底是不是对的。”

眼前这个女孩强忍苦涩挤出笑容的样子实在太过勉强。Jacky回忆起宋为约会过的女孩们,纷纷昙花一现,而后再也没有见过。

他所在的圈子里不乏这样的人:享乐主义、交际皇后,换伴侣的速度比换衣服还快,没有什幺道德感,不会被情绪绑架。但宋为又和他们不同,仿佛是为了寻找寄托而一次次地与人约会。她鲜少提及自己的私生活,他猜测她也许在创伤性的环境中长大,所以如今变成了看起来刀枪不入的人。

“你们现在…嗯,还不是情侣?我和宋为认识几年,不管是作为朋友的身份还是以过来人的眼光来说,她对你不一样,我想就是你们之间的特异氛围才让Abby格外关注吧。”

“这些……也没什幺,换个人也还是一样的。即便真的不一样,我们也只会止步于此了。”

Jacky回想过去,他与伴侣恋爱的开端也不算道德。陈容小他十岁,血气方刚的年纪与上一任男友恋爱长跑多年,在男同的圈子里被叫做金婚,成为了一段佳话。他们刚开始合伙创业时矛盾诸多,生意逐渐有了起色之后才缓和不少,他也是在那个时候喜欢上了陈容。

看他们幸福而自己又要按耐住感情,他就这幺忍耐、痛苦了很久,最后在他们一次吵架时挖了墙角。

他当然不乏听圈子里的人议论,甚至也有许多亲近的朋友因此与他们分道扬镳。恋爱多年容易旧情复燃、不要和同事做恋人、不要和恋人做同事、年纪差得多迟早会分手、出轨一次的人还会出轨第二次……他听得太多。

现在陈容的手被他握在手里,所以他从来就不信那些夸夸其谈的话。

“小庞,你顾虑的太多。陈老板曾说过不会背弃伴侣,我也曾发誓不碰有夫之夫,到头来呢?我知道我们两个很不道德,我只是想说,如果遇到对的人了,什幺定理都是能打破的。小庞,你想要她的话就不择手段攻略下她吧。”

庞苏听着他的话,勉为其难地笑了。

傍晚,宋为与同事一一告别,坐上驾驶座打开了手机微信。置顶的消息中,与庞苏的对话框沉在最底下,已经些许天没有过动静。

上一回争吵完,俩人不约而同地陷入冷战。

庞苏起得晚,早上宋为出门工作两人也就碰不到面;下班到家,往往她刚打开家门,客房的门也应声关上。

她因此恼火过——正是因为她不想担责、不想因为那些琐碎和争吵而选择的这种关系,但怎幺仍出了这幺多枝节?

她在车里坐了良久,拨通了Jacky的电话。

“亲爱的宋老板。”

她没有想到Jacky会秒接她的电话,一时话到嘴边难开,但还是故作淡定地问:“Jacky,小庞回去了吗?”

“你为什幺不直接问她呢?”

Jacky的油腔滑调进入她的耳朵,她拧起眉头,感到了对方话里有话的意味。

见她许久没有声音,Jacky正经道:“好啦,我留她下来吃饭了,我们很聊得来哦。等下我送她回去。”

“好——”

不等她再说点什幺,Jacky又秒挂了电话,留得她一头雾水。

回到家里,落日余晖与高耸入云的大楼像在镜头取景框中一般被落地窗分割,橘红的光折射在墙角与地面。宋为瘫坐在沙发上,呆滞地注视着窗外。

钟表的指针带着时间滴答滴答流逝,晚霞与天光慢慢退场,盆栽里的绿叶静止不动,唯有叶尖闪烁着大厦变幻的彩光。

屋内幽暗寂静,与窗外的鼎沸形成巨大的落差。

庞苏回来的时候,昏暗的室内压抑与沉寂扑面而来。

她默不作声地换上鞋,走过客厅时,借着窗外高楼大厦的灯光,她看到宋为静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只狰狞的兽状假阳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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